西部贾家村。 贾家村在异人界声名不显,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而是比较低调。 在异人界的地位,属于大派大族,底蕴十分雄厚! 当然了,雄厚与否,也是相对来说。 和四大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比,贾家村就显得十分弱小。 和天师府这样传承了两千年的道门法脉相较,更是云泥之别。 …… 村中。 贾敬神色凄苦:“正亮……” 贾正亮鼻歪嘴斜,躺在床上呢喃:“爷,爷爷……” 贾敬脸上的神色越发凄苦:“我是你爸爸。” 贾正亮呵呵傻笑。 罗天大醮一战,他被张怀丹彻底催垮了心境。 是贾家村的村长带着一众村老上龙虎山道歉,才把他带了回来。 回来之后,由于心境崩塌,差不多变成了傻子。 而贾正亮兄弟,是贾敬的儿子,从小就有不凡的天资。 虽然比不上三年前闭关欲图更上一层楼的贾正剑,在贾家村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杰。 村中上下,都对他们寄予了厚望,没想到,落得一死一傻的下场。 看着嘴角流口水的贾正亮,贾敬越想越气! 年轻人代表着未来。 吕家中吕孝因为后代给力压过了胜自己不止一筹的哥哥吕忠,贾家村同样如此。 贾正亮两兄弟是贾敬的盼头,但如今已经可以不再期望,那同样意味着他这一脉在贾家村的凋零。 哪怕是天师府,哪怕是张怀丹,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 贾家村议事大堂,主位上的村长面露不解之色:“阿敬,你召集大家过来有什么事?” 贾敬面沉如水,环顾一众疑惑的村老。 陡然一拍所坐实木椅子的扶手,只听咔嚓之声不绝于耳,整只椅子都成支离破碎。 他凭着修为不让椅子粉碎,坐在上面,脸色愈发阴沉。 “亮儿的心境,恢复的概率微乎其微!” 众人闻言,无不惊悚。 贾敬不满! 他对天师府不满! “贾敬,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可不要做傻事!” “正亮和正瑜的事情,我们也心疼,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可是谁叫有错在……唉!” 村老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劝诫之言,更有甚者,花白的头发都在发颤,当真是畏天师府如虎! 贾敬面如冷铁,灰色的胡须跳动着。 他方才实在难以压制,冲动之下唤来众人,此刻的心早已冷却,看到这果然如此的一幕,心中又不禁冷笑连连。对啊,出事的又不是他们的儿子。 这时,贾家村村长低声道:“阿敬,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贾家村的延续大于一切。” 贾敬起身致歉:“我明白,刚才是一时激愤,现在心里想通了,打扰了各位叔伯兄弟。” “那就好,那就好。” “阿敬,你要明白,我们贾家村虽然是大族,但在天师府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唉!阿敬是我看着长大的,正瑜正亮也是,如今……阿敬,趁着还年轻,还来得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贾敬太阳穴暴跳。 但他还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再次发火。 只是心里的寒意越发深沉。 天师府贾家村惹不起,但张怀丹呢? 是张怀丹把正亮两兄弟害成这样! 贾敬的心里杀意激荡,他和老天师一比,自然毛都不算一根,可难道还拿捏不了一个张怀丹? 毕竟数年之前的他,可是有着震惊众人的战绩! 如今修为越发深厚,如若不能为子报仇,难道真的再去生一个? 这时村长道:“阿敬,成叔说得没错,你还年轻,当年你就能在全性名宿夏柳青的手里从容离开,以后的路还长远着呢!” “侥幸而已。” 听到村长提起他震惊众人的战技,贾敬勉强回了一句。 在场的村老们,为了安慰贾敬,也纷纷赞扬起来。 “阿敬年轻的时候,也是我贾家村的人杰啊!” “如若不然,阿敬岂能在夏柳青那个老王八手里逃出生天?” “全性名宿,凶伶之名,阿敬能够安然无恙,我当时看到,都觉得不可思议。” 贾敬心情复杂,三年之前,夏柳青扮猪吃虎,彼此发生了矛盾。 身份揭开的那一刻,贾敬只觉透体冰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拼尽平生心力,才从夏柳青手里逃出生天。 而事后想来,当时的夏柳青貌似没有太认真,但即便如此,也是了不得的惊人战绩。 周边几个大派大族的同辈,因为此事,高看他不止一眼。 如果平时有人拿这事说道,贾敬心头必然大悦,可此刻仅仅略有波澜。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找个时间出村,寻上张怀丹,叫他尝尝贾正亮的滋味! ‘张怀丹,你自负天才,我贾敬便要让你也心境垮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吾儿之仇!’ 贾敬心中狂怒,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张怀丹面前,令其感受痛苦! 忽然,后辈族人匆匆入内。 “村长,各位村老!怀丹真人碾压夏柳青,负盖世天骄之名!异人界已经传开了!” 热闹的议事大厅乍然一静。 贾家村村长微愣:“盖世天骄……哪个夏柳青?” “全性名宿——夏柳青。” 贾家村村长身躯狂震! 刚才还在吹嘘贾敬的村老们,喉结干涩的滚动。 ‘砰!’ 贾敬屁股低下本就破碎的椅子,轰然散开! …… 上清,作为道门一支,上清和天师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近段时间,却有一件事,让茅山所有知情的人都茶不思饭不想。 茅山掌门面沉如水:“还没找到那个孽畜的踪迹么?” 下首白须道人一脸愧悔之色:“掌门师伯,弟子无能,归真子这个孽障藏的很好!” 道门上清派,说起来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但上清派另外一个称呼——茅山! 那就是家喻户晓的程度了。 在普通人里,比起天师府的名头还要更胜几分。 天下间常有茅山弟子下山斩妖除魔的传闻,但实际上真正的茅山弟子很少,多是些野生异人,盗用茅山之名行事。 这些人,被称之为——野茅山。 野茅山大都来路不明,自然有好有坏,如果玷污了茅山的清明,上清茅山就会派人将之清理,同时昭告同道。 数百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可现在这个‘归真子’不一样,他确实是茅山弟子,按捺不住正道修行的苦楚,修了害人的邪法,打伤师兄,逃到山下,又害了不少人。 这事儿如果暴露出去,对茅山的名誉来说,将是极为严重的打击。 这段时间,茅山上下都动员起来,要将归真子捉拿回山,明正典刑。 然而归真子十分狡猾,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暴露踪迹,只有他做下的恶事触目惊心,连茅山掌门都为之焦头烂额。 白须道人是归真子的师父,他本来不是白须,此刻又怒又愧,杀意暗藏,几十年的修行都压制不住。 掌门轻叹一声,柔声安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怪不得你。” 此言一出,白须道人更是自责。 确实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作为道门一支,收下的弟子居然会走上邪魔的道路,导致生出这不堪入目的丑闻,他这个做师父的识人不明,难辞其咎。 而赵归真造下的杀孽,他身上也有着莫大的因果。 如今白须道人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赵归真抓回上清,在祖师面前,施以重刑,令其魂飞魄散,方可宽慰那遭了残害的生灵。 可赵归真,必然也知道,一旦被抓回茅山,会是怎样的下场,近段时间毫无踪迹。 茅山掌门定声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归真子每在外界一天,造下的恶事也是我上清的罪孽,实在不行我去见见之维道兄,家丑不能……” 话音未落,有道童狂奔入内:“太师爷!师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掌门沉声道:“行走无状,往日的修行去哪儿?成何体……这是……好好好!” “太好了……”白须道人是心中压力顿时尽去,两眼迅速爬上血丝,又往上一翻,竟是直接昏厥在地。 而茅山掌门此时也无暇顾忌他,面生狂喜! 将讯息上上下下看了数遍,骤然抚掌大笑! 天师府是异人中的正道,怀丹更是道门中人,茅山掌门心情激荡,也觉得与有荣焉:“杀得好!怀丹杀得妙!好一个盖世天骄,好一个天骄盖世!合该我道门大兴!合该我道门大兴口牙!” …… 灵隐寺。 在哪都通还没有成立的年月,异人界中发生了什么大事,都是由各位‘佬’一起进行裁断。 如今哪都通虽然成立,但涉及到‘大事’,佬们也有很大的裁断权。 眼下异人界的‘佬’共有十位、其中比较特殊的‘佬’,必须是佛道两门。 道门和佛门,并不是两个大势力,而是两个长盛不衰的大体系。 认真计较起来,天师府也不过是道门中的一个流派罢了。 是以不管佬的位置如何增减变化,佛门和道门的位置总是不会缺漏。 而今道门代表,自然是老天师张之维,佛门的代表,则是解空。 解空大师本出身少林,眼下为灵隐寺主持。 木鱼的声音断断续续,自有一番难明的禅意,宝闻和尚推开院门,心情一阵繁复。 师父近百年的佛法修为,本是浑厚如须弥,如今修为散尽,余留枯槁一老僧。 想着想着,来到了房门前,没关,宝闻轻轻一敲。 木鱼声没有停歇,宝闻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屋子里一个老和尚结跏趺坐,慈眉善目,皱纹密布。 自从师弟宝静犯下大错,师父以毕生修为为代价,保住了宝静一条性命。 从那时起,除了睡觉的时间,解空房间里的木鱼声就再也没有停过了。 宝闻心里明白,这是师父为了超度死在宝静手下的那一条条无辜亡魂。 可宝闻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宝静? 这个师弟的本性在那一次展现的淋漓尽致,那是天生的魔,不可更变的魔星! 宝闻同样不明白,人都死了,敲木鱼又有什么用? 为了给宝静赎罪? 可师父能做的都做了,又何必呢? 摇了摇头,宝闻轻声道:“师父,公司那边传来消息,宝静又失控了。” ‘砰!’ 木鱼锤乍然断裂,橄榄形的锤头滴溜溜滚到了宝闻的脚下。 “这一次,死了多少人……” 解空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佛门的第一戒,就是不杀生。 在修为没散之前,他虽然有着顶尖异人的实力,百年来却从没有杀过生灵,别说是人了。 结果教出来的弟子,是个屡教不改的杀人狂魔。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也是魔念丛生,几乎要摒弃心中的佛法,觉得不如送走肖自在,一了百了。 直到肖自在第一次失控,解空才明白,根源,并不在于那一具肉身! 死了一个肖自在,还会有另一个肖自在。 就像不把土壤清楚干净,草木总会生发出来。 解空闭上干瘪的眼皮:“走吧。” 至少肖自在还会顾念这份养育之恩,记挂这份师徒之情。 宝闻假装不懂:“师父,去哪里?” 解空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这徒儿是个榆木脑袋不成? “哪都通。” “唉!”宝闻长叹一声:“不用去了。” 解空老目顿时圆睁,打满补丁的僧袍下,那干瘦的身躯颤栗不休:“难道……难道宝静把哪都通人……都杀光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和肖自在说过,如果真的忍不住要杀无辜之人以填补内心的空洞,那就先从他开始杀。 然而肖自在失控属于六亲不认,他没有在场的情况下,真有可能…… 解空的气息飘摇欲灭,宝闻大惊,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宝静已经被人制服了!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他着实慌了,师父不会出事吧? 跪坐在解空身侧,想要安抚那仍旧战栗的身躯。 说时迟那时快,解空干枯的手如电一般,抓起木鱼就砸在他脑门上。 “你不早说!” 宝闻捂着额头,痛叫一声,又讪讪一笑:“这不是给师父的寡淡无味的心性添点起伏么?这也是为了师父的修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