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悦心陡然一跳,不期然撞进闪烁的星河,像有一阵涡流吸引视线, 令她无法轻易将目光挪开。 “你在胡说什么?”她艰难偏转脸颊, 看向颜昭身侧的铜镜, “不会用成 语就别随便用,净会打胡乱说。” 镜面中映出颜昭执拗的侧脸。 她一眨不眨望着任青悦:“我 没有胡说,我 很 认真,每一个字都认真思考过。” 任青悦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 尽管她知道这几年颜昭成 长很 快, 无论修为还是 心智,都较以往有了很 大改变, 但她总带着最初对 颜昭的印象,下意 识认为颜昭什么都不懂。 惊慌失措之际, 任青悦耳根微红向颜昭发问:“那你说说看别有用心是 什么意 思?” 颜昭老老实实说出自 己的理解:“就是 有企图,居心不良。” 她的表情太认真,任青悦说不出内心是 什么感受,只听见自 己胸腔中有只鼓槌嗙嗙乱敲。 “居心不良”分 明是 个贬义词, 但从颜昭嘴里说出来, 却变了味道。 任青悦心扑扑直跳, 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以前也常有男弟子 向她表示好感, 这些人的企图往往十分 明显, 哪怕没有那本“骗人鬼话大全”她也能分 辨对 方的真实目的。 当然其中不乏真挚热忱的情感,对 于这部分 认真的人, 她往往会理智冷静地表达感谢,然后拒绝, 并从此以后不再往来。 在与颜昭正式相遇以前,一直如此。 对 待感情,她向来是 波澜不惊的。 任青悦曾以为自 己此生会一心向道,像她师父那样,修行 求道,仗剑天涯。 她甚至曾对 颜元清怕她被男弟子 拐跑的担忧不以为然。 身为颜元清的弟子 ,任青悦见过太多惊才绝艳之人,但纵然她欣赏对 方的才能,也鲜少私下结交,更不会为之心动。 她一直心如止水,直到 遇见颜昭。 正因为明确地知道颜昭和她以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任青悦无法直接将对 别人的疏离冷漠套到 颜昭身上。 她无法抑制内心隐秘的欢喜,同时又担心自 己误会颜昭此刻表达的情感。 怕自 己过分 期待,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矛盾无以复加,任青悦久久没有回答。 见她不做声,眉目间神情分 外挣扎,颜昭继续说道:“我 喜欢师姐,想和师姐亲近,这就是 我 的别有用心。” 颜昭一再逼近,任青悦的理智摇摇欲坠。 任青悦与颜昭对 视,问她:“你说的喜欢,是 什么喜欢?” 颜昭套用先前从毕蓝口 中获知的形容,认真回答:“想和师姐白 头偕老的喜欢。” 任青悦定了定神,又问:“你明白 什么是 白 头偕老吗?” 颜昭迟疑了。 见颜昭没有回答,任青悦心悸之余,也缓缓松了一口 气。 说她没有被颜昭的言语打动,那必然是 骗人的。 很 早之前她就发现自 己对 颜昭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异样情感,还为此苦恼了很 长时间。 她好不容易调整过来,让自 己与内心的矛盾和解,没想到 颜昭突然说出这番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任青悦很 想放任内心不断涌现的冲动,让自 己不顾一切做一回小人。 但颜昭的沉默令她在理智即将溃败时悬崖勒马。 颜昭果然不明白 。 喜欢是 需要担负责任的。 颜昭这双稚嫩的肩膀,能否为自 己说出的话负责呢? 身份关 系的转变,必将面临极大的风险,任青悦不认为自 己已经做好准备。 颜昭或许可以没有顾虑,但她不行 。 一旦松口 ,她将怎么面对 师父,面对 颜昭身后一众长辈,甚至面对 南宫音? 颜昭单纯善良没有心机,与她相处向来毫无保留。 但在旁人眼中,必然是 她心怀不轨在先,哄骗颜昭在后。 颜昭心智懵懂,不懂情爱为何,她身为颜昭的师姐,痴长颜昭一千多岁,难道她也不懂吗? 退一万步说,哪怕她真的一知半解,那也不是 她忽略一切客观因素,任由自 己沉沦,道德败坏的理由。 任青悦冷静下来,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回避这个话题的理由。 怎样才能在不伤害颜昭的前提下,让颜昭明白 她内心的顾虑呢? 便在这时,颜昭开口 :“我 不明白 的事情还有很 多,但我 喜欢师姐,我 没有骗人,我 想和师姐长长久久在一起,像阿娘和阿音那样。” 任青悦愣住。 颜昭诚恳地望着任青悦的眼睛:“我 不懂的师姐一定懂,我 会努力学 ,对 错好坏我 不会分 辨,师姐教我 不就好了吗?” 任青悦无法回答。 因为她自 己也未必真的就懂。 她也头一次经历心动,对 涌动于心间的陌生情感无从下手,进退有度的从容消失无踪,只剩下对 未知的担忧与恍然无措。 任青悦一再溃退,她险些就被颜昭说服了。 但是 ,理智最终占了上风,她忽然明白 ,对 待真诚唯一的答案也只有真诚。 无论是 回避还是 敷衍,对 颜昭而言,都不公平。 任青悦深呼吸,调整好心情,随后开口 轻唤:“阿昭。” 颜昭仰头看向她。 她至始至终都诚恳坦率,试图将自 己的真心讲明白 。 任青悦回望颜昭,语气温和地说道:“人和人相处不是 那么简单的事情,再亲近的人之间也会闹矛盾,就算喜欢也未必能在一起。” 颜昭果然不理解,问她:“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