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元奕见得此状,满面愁容。 他睨一眼身旁矮榻,颜昭面色红润,睡得正熟,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床榻四周贴了几道符,将她身上逸散的清气圈禁在方圆之地。 “这孩子体内神源一年强过一年,不出三年,封印就要破了。”元奕观察卦象,喃喃自语,“若被宗里那些个老东西知道,怕又免不得一程磋磨……唉,苦命啊,得找个机会把她送下山去。” 话音未落,他眸心一凝,拂袖使了个障眼法,将颜昭身影藏匿。 不远处虚空扭曲,气流盘结,一缕缕黑气从裂缝中渗出,最后凝结成一道人形虚影。 元奕头也不抬,按次捡起桌上的铜钱,放回袖子里。 末了,这才看向桌对面:“你来做什么?以阁下的身份,出现在拂云宗未免不合情理。” “将凝魂珠交给本座。”虚影开口,竟是低婉魅惑的女声,“你藏了它整整三百年。” 元奕一改先前轻佻,冷下脸来:“我早和你说过,凝魂珠不在我手中。” 虚影不买他的账:“本座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肯说,便莫怪本座将你们拂云宗掘地三尺!” 元奕拍案而起:“我妹妹已经死了!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她的东西自然有人传承,你这般执着,是想叫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传承?”虚影陷入深思,“据本座所知,元清只有一个弟子。” “你这个疯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元奕怒而拂袖,“滚!” 掌风震碎虚影,黑气涌动,破碎,收入裂缝,眨眼便消失无踪。 映仙居今日热闹,前脚刚送走一个不速之客,后脚又一道人影踏入楼阁。 任青悦踩到一枚铜钱,硌脚。 她停下脚步,俯身捡起铜钱,将其还给元奕。 元奕脸上余怒未消,身旁茶水煮沸,蒸汽拨弄壶盖,噗噗作响。 任青悦提醒他:“师伯,水烧开了。” 元奕恍然,如梦初醒。 他接过任青悦递来的铜钱,随手置于桌旁,又转身拎起茶壶,熟练烫了两个茶杯。 茶已倒上,任青悦只得坐下。 屋外鸟语花香,屋内茶香缭绕,气氛静谧。 任青悦双手捏着茶杯,小口小口啜饮。 元奕明显心不在焉,没话找话时随口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任青悦恭恭敬敬地回答,“弟子拜入师门近千年,凡间经历记不太清。” “才千岁就有化神修为。”元奕感慨后生可畏,“我在你这个年纪,连道是什么都摸不清。” 任青悦放下茶盏:“师伯过谦了。” 元奕几次欲言又止,给任青悦连续了三杯茶。 任青悦又喝完一杯茶,元奕还不开口,不由无奈:“师伯,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被小辈看穿心思,元奕面上挂不住,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委婉道:“近来魔族又有异动,天下不太平,你就别下山了,留在宗里好好修炼,我手里正好新得了几本道书,你拿去参悟。” 任青悦心下疑惑,以往元奕从来不干涉她修行,怎么今日忽然说起此事。 她面上不表,答谢元奕照拂,取了道书便自行回洞府打坐。 临走之前,她不经意瞥过元奕身后矮榻。 榻上空空荡荡,只摆了个方方正正的枕头。 将心里那丝异样悄悄撇去,任青悦转身离开映仙居。 任青悦走后,元奕望着门外景色,轻声一叹:“名师出高徒,小妹啊,你收的这个徒弟,倒有你几分风骨。” · 内门师弟将宗规范本拿了来,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沓抄写用的白纸。 骆棋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将笔墨挥到地上,指着师弟鼻子骂:“你脑子有毛病?” 蔺超迟疑:“师兄,你不写的话,如何向大师姐交差?” 不提还好,说起此事骆棋就是一肚子气。 “若不是你出那馊主意,我们怎么会惹到天珠蛟!” 不招惹天珠蛟,自然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狼狈,还被任青悦抓了个现行。 “谁知道河里藏着凶兽?”蔺超不服气,“况且,骆师兄也赞同了这个主意,最终还是骆师兄做的决定,把人推下去。” 骆棋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这么说来,怪我咯?” 蔺超撇嘴:“怪颜昭。” “说得对。”骆棋把宗规撕成碎片,扔进桌旁的碳炉里。 炉里燃起一簇明火,将纸张吞噬,焚化成灰。 蔺超收回视线,垂下眼:“不抄宗规,大师姐那儿怎么办?” “我好歹也是亲传,她无权惩戒我。”骆棋口头上这样说,心里却难免忐忑,怕任青悦日后追究。 顿了半晌,余光瞥见那沓白纸就心慌。 骆棋坐不住,起身,吩咐蔺超:“跟我来。” · “师父!您要给徒儿做主啊!” 骆棋声泪俱下,将自己与天珠蛟交手留下的伤露出来给大长老看。 “都怪颜昭引来天珠蛟,徒儿为了保护师弟师妹险些丧命,如果不是徒儿运气好,恐怕今日之后您就见不到徒儿了!” 骆棋将那场面描绘得异常凶险,尤其他说自己救人那段,蔺超险些憋不住笑场,只能狠狠咬紧牙关,腮帮子略略鼓起来,这才能显得严肃些。 天珠峰长老——朱丘,人称书化道人,耐着性子听骆棋叭叭说完,瞥一眼他胳膊上拇指大一小块淤青,叹息:“真有此事?” 骆棋赶忙回答:“师父!徒儿所言句句属实,蔺超,他可以给徒儿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