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江一直注视着李玉河离去的方向,随后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我妹就是这样,你别介意,她对谁都有点自来熟。” “这样挺好,很开朗。” 李玉江稳稳地提着手中的保温桶,“她最初也不是这样的。”李玉江顿了顿,他看着那铝制的泛着银光的保温桶,“曾经,我妹妹差点就死了。” 李玉江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郑知微有些惊愕的模样,沉了沉声音解释着,“我们老家在南郡,我妹妹也曾在南郡工作,当时谈了一个男朋友,只是....”李玉江咬着后槽牙,有些恨,“只是,这个混蛋把我妹的隐私照发在了网上,并总是拿这些来威胁她,也曾动手打过她,我妹妹很多次逃走都被那混蛋找到了,她不堪其扰,也想过结束掉生命的.......” 李玉江低垂着脑袋,声音似乎被久远的悲伤包裹,遥远又苦涩。 “当时她也才25岁...后来......我搜集证据,把那混账抓了起来,在这过程里,我妹也确诊了抑郁症,她一直没有退缩,认真配合着治疗,那般努力地才走到了现在,立根在了回龙镇。” 郑知微一边笔挺地站着,一边听着,风从耳边刮过,也把那些话刮进了心里,她回想着这几次看到李玉河的场面,都觉得她那般明媚且灿烂,有着无比活力的笑容与甜美的声音,心里赞叹的同时,不由感叹,“如果她也可以像你妹妹一样就好了。” “嗯?谁?” 郑知微扬了扬嘴角,“我曾经,高中的,朋友。” “她也生病了吗?” “嗯,很严重,她生来骄傲,所以可能不能接受自己人生出现意外,出现失败...所以,我以为,我总以为,只要我把她想要的给她,能够成全她所谓的成功,或许,她就不会走入死亡,但是....就在我来这里的前段时间,她还是选择了自杀...” “那她......” “听说抢救过来了,也打算接受治疗。” 李玉江点点头,“那你来回龙镇和这事情有关吗?” “说不清楚,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吧。”郑知微叹了一声。 李玉江听着她的叹气,不觉得她只是一个三十几岁正当年的人,她明明头发乌黑,双眸明亮,李玉江却总觉得自己身旁站着一棵枯老的树,或许,比这河边的垂柳还要衰老。 郑知微再度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想着宋澜此刻也能看到这样清亮的月亮,就觉得满足,她笑着,又说着,“我来回龙,只是因为...我只能来这里。” 想要离开北安,却也无处可去,何处都不是家,而东瓜岭下属的派出所也只有回龙镇有空缺,所以,她本是别无选择,只是一只飘在天空的风筝,被命运拽着线,去哪儿不是她的自由。 李玉江轻轻嗯了一声,他能够感受到郑知微身上的忧伤,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只好接着刚才的话,“你那位朋友一定也可以像我妹妹一样好起来的。” 郑知微偏头看他,“希望吧。只可惜,她现在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郑知微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同李玉江讲这么多话,或许,她今晚本来就有太多话想讲,只是恰巧,李玉江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在回龙镇,在般若桥,在人群涌来又褪去的三十的夜里,似乎成为了还不错的朋友。这之于郑知微,应该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至少代表着,她可以继续在回龙镇生活下去。 结束完疲惫的工作,他们共同吃完了残留少许余温的饺子,一起过了零点,看了回龙镇最后一场烟花,最后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郑知微耳边已然传来打鼾的声音,她环视一圈,见大家都合着双眼坐着靠着,姿态不一地休息着。她抗住最后的疲惫,切回只加了宋澜的那个微信,见着空空的聊天框,心里涌上比月色更冷的失落,她反复切换,以为是镇上网络不好,实则也清楚,她没有等到宋澜给她的“新年快乐”。 她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 而此刻的宋澜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月波投影在天花板上,窗帘一动,月波也跟着浮动,她被这夜里的月波搅得心里烦躁,乱糟糟的,脑子里不断滚动着晚上在回龙镇看到的场景,想着那个站在郑知微对面,面容姣好又那般明媚笑着的人是谁。 宋澜烦恼地拍了拍被子,索性坐了起来,跑入卫生间,打开灯。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怎么笑都好像不对,她冲着镜子龇牙咧嘴地笑了半天,最后只能像泄气的皮球,蔫嗒嗒地关掉灯,就站在窗边,把自己一半的身子切入月色中。 在屋里,她感受不到月色的清冷,于是,她打开阳台门,抬脚走入,如此,她整个身子都浸润到了月光。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想...郑知微也看过今晚的月亮吗?她会知道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吗?会知道这一轮月亮旁闪烁着一两颗那般明亮的星星吗? 宋澜得不到答案,她轻叹,只得从床头柜拿来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最终发给了郑知微。 她把月亮寄了过去, 她说,郑知微,看月亮,很漂亮。 出乎意料的,郑知微很快地回了消息。 “嗯,很漂亮。”她收到了月亮,于是快步走出派出所,抬头看向回龙镇的天空。 或许是今晚放了太多烟花,空气中笼起雾气,月亮隐隐约约躲在了云层后面,她有些遗憾地回,“我找不到这边的月亮,没法发给你看。” 宋澜站在阳台,夜风把她身子吹得凉透,但她仍是弯着嘴角,捧着手机,啪啪回复,“没关系,我们的月亮其实都一样,看我的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