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收到袖中，和盛岚低声说：“你去将盈袖丫头喊回来，我有些事要同她说。”他领了命转身就走，我心里又盘算一下，喊了声：“红芝。”红芝应声过来，问我有什么吩咐，我拉着她道：“院子里的鸡你还没喂，还不快去，成日里偷懒，我这次非得盯着你不可。”她很委屈，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她扯出去，将门在身后合上，跟着直接揽上她的腰，纵身而起，追上了盛岚，同他小声说：“不，盛岚，你带着盈袖红芝现在就去雾云山庄，可以的话劝钟离光一家也随你们去，这里的东西暂别收了，铺子中的银钱你们路上若是不够随时可以提出来使，别问为什么，时间紧迫。”　　盛岚迟疑道：“那姐你……”　　我挥挥手：“快走，快走。”　　他脸上全是迷惑，红芝也目瞪口呆，但他们两个胜在十分听话，行了一礼后就往外走。　　我目送盛岚消失在树林之中，回过身来，往家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沈蓉晚在客厅门前站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问我说：“五儿，怎么啦？”　　我的心止不住地乱跳，然强压了下去，脸上也笑了出来，回她说：“没事，盛岚他大惊小怪，我把他打发回去继续逛集市了。”　　她笑吟吟地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边往回走边道：“早饭还没吃好，就见你们火急火燎的，到底还是身体要紧啊。红芝呢？”　　我随口说道：“盛岚说东西多，又担心我责骂红芝，就拉她一同去搬了。”　　她将我的椅子挪了挪，示意我坐下，嘴上道：“原来如此。”　　沈蓉晚给我盛了碗红豆粥，又把红芝早起炸的酥脆的春卷推到我面前，苦口婆心地道：“好歹吃一些，我晓得你有些事，或许不愿意和我说，但身体要紧不是？”　　我从善如流地喝了口粥，又抬头认真说：“其实也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我自己个儿心里也不明白，因此不敢胡乱开口。”　　她笑道：“是是是，你一向心里有主见，所以我也不多问，倒是你前时同我说云柚裳的事，我使芜水她们去打听，倒打听出结果了。”　　我本来端着碗在喝粥，听到此处慌忙咽下，问她道：“云小姐现如今怎么样了？”　　沈蓉晚敛眉道：“就在前日，丰城城破，云柚裳的父亲乃是丰城知府，自然要死守那城，可惜他的手下已被你爹收买，暗算于他，害他惨死城楼，言氏与云柚裳听闻噩耗，在家中自缢。你爹倒很是钦佩，吩咐了厚葬他们一家三口。”　　我愣住，良久才喃喃道：“我应该提早去保她。”　　沈蓉晚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指甲，丹唇轻启，云淡风轻地道：“我早就说了，咱们都是乱世的人，自保都难，拿什么保别人呢。”　　我撂下筷子，定定看着她，说道：“云小姐好歹是与我们有缘分，所以茫茫人海中，我们曾会过面、说过话，相处得也还不错。蓉晚，你就没有一点伤心么？”　　沈蓉晚抬眼看我，平静地说：“没有。”　　我一时觉得不能再与她聊下去，起身道：“我吃好了。残羹剩饭也不必劳烦芜水她们，我晚些来收拾。”　　“秦花月，”沈蓉晚如春风拂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温柔而清楚，“你是不是觉得，盛岚他们已经安全了，所以哪怕与我起了几句口角，也没什么关系。”　　我背脊有一股凉气往上窜，心里却愈发镇定，回过头来看着她，语气平淡：“蓉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为了云小姐的性命而心里难受，委实吃不下饭罢了。”　　沈蓉晚幽幽一笑：“这么说来，我不必让我的人放他们走出这意安溪边的林子了。”　　我终归是急了，说道：“你！”　　沈蓉晚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坐在案几，自己也端了杯茶，走到我对面坐下，甚满意地道：“这么着，我们好好说说话，我与他们相处得都很愉快，也不愿意为难他们，你与我好好地说，我自然不会下令。”　　我冷笑：“你果然只是与我过不去。”　　“倒也可以这么说，刚才如果你与盛岚他们一齐走了，恐怕所有人都得留下，所幸你是一等一的爱奉献，所以果真打算自己留下来。不过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呢？拖住我？你连我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答话，看着她饮了口茶，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蓉晚，我以前觉得你当真是个好人，身份高贵，却丝毫不端着，肯与我们江湖中人做朋友，可是现在我看真切了，才晓得，果然江湖与官场，永远不是一路人。”　　沈蓉晚抬起衣袖掩唇一笑，依旧是绝色佳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寒冷入骨：“秦花月，你在这世上也活了二十余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蠢。我想与你是一路人，便可以是，你看，我不也讲义气放了盛岚他们么？但你一次次踩我底线，我委实不能忍。”她想了想，续道，“你方才收的那封信，上面说什么了？是风祁墨要你提防我罢？”　　我心知现在把事情都捅破了，她知不知道全没关系，直接就从袖中拿出来，放在她面前。她当即就拆开来看，上面两行墨字清清楚楚，写的是：防备沈蓉晚，去雾云山庄找瞿映月。　　她看罢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说：“果然如此，他从没信过我。”　　“莘娘走漏消息，害我在鸣蛇峡被江御阳带走的那次，虽然后来给出了一个完满解释，但现在想来，莘娘是你的人罢。”我把信装好，放回袖中，平视着她，“也是那一回，江御阳没有为难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所以我想这次，你应该也不会。”　　沈蓉晚道：“对其他人，我没什么兴趣。”　　我点点头，说：“是，从一开始，你就只针对于我，只是我太看重情谊，苏沁画的事情后，我更不敢轻易怀疑周围的人，因此走到了今天这步。而风祁墨，他一直没拿到你什么把柄，你又一向是雾云山庄的左膀右臂，所以他也不愿随便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