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意安溪,众人慢慢往小九他们家走。一路上她止不住的叽叽呱呱,大概也是隐居久了,没怎么见生人,很是兴奋。阮盈袖和她都是很好的姑娘,不一会儿就熟悉起来,手挽手说个不停。 到了她家,钟离光还未回来,小九就自告奋勇说要下厨,我想起来之前的往事,没忍住,问道:“那什么,小九,你先前在乌衣堂的时候,差点烧穿锅的事儿,还记得吗?” 廖九显然很不高兴我提起来这茬:“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五姐你还拿出来说。我现在做饭极好,阿光赞不绝口的夸我。只是怕我累着,所以常常都是他做。今天你们来了,我自然是要亲自招待的。”她边说边往厨房走,“都不许进来哦,好好坐着,等我露一手。” 廖九的家很简单,就是平常农户的模样,桌案上放着些田野的小花,很有生气。 我们围着她家的小方桌老老实实坐着,阮盈袖便寻了个话题来唠嗑:“风公子,绸云扇是被彻底烧毁了吗?” 风祁墨从袖中拿出已经面目全非的绸云扇,递给阮盈袖:“恩,扇面几乎已经毁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阮盈袖接过去,把绸云扇缓缓打开,叹道:“这样的东西真是害人,不论这扇子藏了什么秘密,也不值得人去这样争抢,咦?!” 她正说着话,忽然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对着天光仔仔细细瞧着扇子。 我不明所以,也跟着过去看,她回身过来,眼中竟然含着热泪,向我说:“花月姐,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籍!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籍!” 我拿过扇子,也学她对着光看,竟在扁平的扇骨之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小楷雕得很轻,扇面又十分厚,因此半分不会影印到外面,若非机缘巧合之下阮盈袖烧了扇面,是绝不会发现其上竟然有字。何况每一个得到绸云扇的人,都会把它当成宝贝看待,谁会去烧它? 我叹了一声,拍一拍阮盈袖的背,说:“我知道,你觉得不值,江御儿,程厉,还有越湖郡苏家,很多人的性命都丢在了这把扇子上,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籍,让江家利欲熏心了这么久。你想的我都知道,但是,他们已经去了,盈袖。” 她双手捂着脸,饮泣不止,风祁墨也拿过扇子看了看,忽然说:“阮姑娘,莫要哭了,这扇子是程公子拼着性命保下的,你学会这扇子上的武功,行走江湖惩奸除恶,就好似为他活下去一般。” 阮盈袖到底伤心,这样的事情又没法安慰许多,过了一会儿,她缓过来,问风祁墨:“风公子,这武功你瞧了,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风祁墨点点头:“恩,这确实是上等的武功,若我没记错,是前朝高手霍拂晓的‘扶絮剑法’。” 我皱了皱眉:“霍拂晓?” 风祁墨解释说:“这位前朝的侠女武功很高明,世人都不知她师从何处、父母是谁,只知她横空出世,一把简单的紫薇软剑威力无穷,这扶絮剑法天下唯她独有,虽然轻柔无比,但对敌之时以柔克刚,不论对方多强,总能轻松化解;偏偏这剑法厉害之处在于绵里藏针,仿佛漫天柳絮之后隐一把利刃,稍不注意就被一击致命。” 我赞叹道:“这样厉害的武功,我先前都没有听说过。” 风祁墨又解释说:“那是因为霍拂晓不知道为着什么缘故,卷入了前朝宣和帝的党争。宣和帝登基不算名正言顺,初时人心不稳,党派林立,而当时的袭羽卫……” 我没忍住,打断了风祁墨的话:“袭羽卫?前朝时专司打探暗杀,只听皇帝话的地儿?” “对,袭羽卫内部当时也十分混乱,是霍拂晓以其天纵之才接手袭羽卫统领之职,平定内乱,威胁或斩杀有异心的朝中大臣,一己之力挽狂澜,帮宣和坐稳了皇位。”他叹了叹,“然而她得罪人太多,腥风血雨的年代又难以辩白忠奸,也有不少杀错的人,终于犯了众怒,一众大臣与皇亲联合请愿,以滥杀无辜之罪请旨将她问斩。宣和之前是不同意的,然而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夜之间,与霍拂晓有关的人全部被株连问罪,她本人生死难明,而有关她的史书,也全然销毁,这三字从此成了禁忌,再不被人提起。而霍女侠无后无徒,她的一身绝世武功,随着改朝换代,已经消失殆尽。” 我听得发愣,阮盈袖同样也入迷不已,她分析道:“霍拂晓这样的女子,肯为宣和帝涉足朝政,大概也是****所致。宣和也非无情,肯为她与众臣对立,只是后面的事,实在难以揣测,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将一个人从历史里除名。” 风祁墨摊了摊手:“雾云山庄虽已历世几百年,却也不是事事能探到,霍拂晓的下场,大约和宫闱秘事相关,甚至雾云山庄里有关她的记录,也只寥寥一篇,简述了她的平生,这扶絮剑法是她成名武功,因此倒载了下来。细节之处,包括她究竟留下了什么,已是太遥远的事,若非当年诸人,已不能知晓事情原貌。” 我点点头,还是喟叹:“只是这样的人,总是让人觉得神往又惋惜的。” 阮盈袖忽然说道:“那么这扇子怎么会跑到越湖郡苏家手里?” 风祁墨说:“具体是如何在苏家,我不知道,只知晓宣和帝之前有一个贴身的侍卫,姓苏,不知与越湖郡苏家有没有关联。若是宣和原本就制了绸云扇,不让任何人知道,最后被这侍卫拿走,也并非不可能。” 阮盈袖心里那道坎仍旧过不去:“然而为了一把扇子,灭他人满门,江家也还是太恶毒了。” 我刚要评论一番,门口传来小鸡的叫声,十分清脆,便转念说道:“大概是小五的夫君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一个布衣打扮的俊秀男子从门口进来,大概已经把小鸡安置在了院子里,手上就只提了些青菜与猪肉。我们起身与他见礼,他先是惊了惊,才反应过来,笑着和我说:“秦姑娘,你来了,阿九很挂念你。” 我也笑起来,说:“钟离光,好久不见呀。” 他又和风祁墨打招呼:“风二,你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 我和阮盈袖目瞪口呆,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又有渊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