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摇一摇头,低声和他说:“你要记得来救我,不许把我忘了。我还在江家等你。”他狠命握了握我的胳膊,说:“五儿你听我说,我现在有些事情还未理顺,但江御阳他原本不可能这样清楚……” 话音未落,江御阳郎朗的声音已经将他打断:“风公子,你已然自身难保,还在这里操心细枝末节的事?来人!” 眼见他要上前捉人,风祁墨转过身去迎战,瞿映月也负着已经昏迷的花见青往这边靠过来,盛岚的右手狠狠握了握剑,勉力支持着。 “且慢!”我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话,“江御阳,如果你将这里所有人都当作人质,雾云山庄众人心急之下,虽说投鼠忌器,但仍会不管不顾,倾尽全力将庄主与少主救出。不如我直接同你回去,其他人与这恩怨毫无关系,牵连无益。”我将风祁墨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使劲拿下来,又续道:“我与你深仇大恨,你也不希望我一死了事吧?不若留我在你之旁,那时你想如何报仇,不都是你的事了么?” 江御阳摸一摸下巴,反倒嘲讽地笑了一笑:“你说的有理,你一人在我手里,他们如要救你,也要在乎你的性命,如不救你,我也不算得罪了雾云山庄。既如此,”他冲我扬了扬下巴,“秦姑娘,还需我请你过来么?” 我意识其时已渐渐模糊,全凭着一口气支撑。这药委实霸道,盛岚因之前的奔波,又没怎么休养,已经渐渐委顿,瞿映月身为雾云山庄之主,有其独到之处,尚能保持着清醒,内力却和我们一样,怎么都提不起来。 风祁墨双眼发红,只想拉住我,我将碧水挽柳剑丢在地上,摇摇晃晃往江御阳的方向走,他就随在我身后,我深吸一口气,用仅剩的余力对瞿映月道:“瞿庄主,麻烦你,留下他。” 瞿映月深明其中的道理,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独自跟随江御阳走是最保存实力的法子。我不晓得他用什么办法拉住了风祁墨,只一味地往前走,隐隐约约听闻风祁墨说:“大哥,你放开我,我再不能让她涉险了,我答应她……” 离江御阳还有四五步的时候,我再也受不住,扑在地上,最后只模糊地看见,瞿映月死死扣住风祁墨的手腕,而他的容貌与声音,已离我越来越远。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四周黑黢黢的,只有几灯如豆,什么也看不清,缓了一会儿,适应了这黑暗,才发现这是一所地牢,现在也并不知道是不是黑夜,只是没有窗户。 我动了动手,发现还是无力,又提了提自己的内力,依旧如同石沉大海。轻叹了口气,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竟有几分熟悉的女声:“你醒了。” 这一下把我吓得魂飞天外,我初醒过来,怎知旁边还有人,哆嗦着问:“是人是鬼?” 那边沉默良久,才说:“花月,你还是以前的模样。” 我愈发觉得这语气耳熟,才要问她,忽然那边来了一束光,却是有人举着火把过来,右手还拎了桶水。 那人走到我的牢门前,把两旁的蜡烛点上,我才能看清他的面目,是个着蓝衣的高个男子,相貌普通,他打量我一眼,说:“本来还备了桶水,准备把你泼醒,你运气倒是好,自个儿醒了。那么请吧,爷要见你。” 我默了一默,问道:“江御阳?” 蓝衣男子二话不说,开了牢门就进来拉扯我,同时说道:“咱们爷一路辛劳,你这娘们倒是睡得和猪似的,现在爷好容易有空了,还不快走!” 我挣不开他,只得大声道:“我自己走!” 他哼了一声,想来是知道我身上还有曼陀醉梦散的药性,倒也没难为我,自己先出了牢房,忽然,旁边牢房那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方老四,你们爷不是想知道秦家谢家的事么,你和他说,我现在愿意说了。” 听到这两家,我忽然如雷劈了一般――我想起来了!这声音的主人,真真切切,正是前段时间听闻失踪了的苏沁画! 这蓝衣男子大概就叫方老四,此时听见苏沁画这般说,犹疑起来,苏沁画又加了把火:“方老四,你的爷心里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他严刑拷打我这许多天,现在能得到了,你觉得他会不想见我?不想误了他的事,就赶紧去禀报,若再迟一点……”她没说完,但威胁之意已经很重,方老四没再多想,又把我锁回地牢里,急急去复命了。 这里太黑,除却我牢门口的两只蜡烛,其余什么也看不见,隔壁的苏沁画整个人全在黑暗里,我盯着看了良久,只能看出她坐在地上的轮廓。方老四出门后,我与她倒沉默了,虽然我心里全是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相问。 倒是她忽然问我:“花月,你有法子和风祁墨他们联系么?” 我不意她开口就问这个,反问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又默了一默,轻声道:“花月,我大概要死了。” 我吓了一跳,虽然她抢了当年的谢岑君,我心里头恨她,但这种恨意绝不至于要她命,天下唯一值得我要命的,不过是她那位好姑姑苏桔香而已。 于是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轮廓忽然动起来,然后往我这里移动,随着她渐渐靠近我的牢房,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一直没有走到烛光所能及的地方,因为,太难。 她的两条腿不知道受了什么重伤,托在地上如同两只死物,她的脸上也有凝结了的血块,整个身体就像一个残破的麻袋,带着斑斑的学籍,非常可怖。 我脑子一时间不能接受,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地问:“你怎么这样了?” 她倒还笑一下:“没想到我这副样子竟然吓到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秦五。” 我其实并不怕她,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从来英气逼人,容颜多年不改的苏沁画,生生变作了这副模样。 见我没说话,她就又说:“花月你武功绝不在江御阳之下,为什么被抓来?” 我也不想解释过多,就吐出几个字:“曼陀醉梦散。” “吸入少量就会瞬间内力全失,之后昏睡几天的迷药?承沙郡以西才有的东西,江御阳能弄来,也是煞费苦心。” 我心里也是一动,按说这曼陀醉梦散可算是十分少见了,怎么江御阳用起来就和不要钱似的,迷晕我们一行人,量可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