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向珠帘,江御阳的身影已经显露出来,愈来愈近,他一手打起帘子,走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才以一种老猫捉弄老鼠的眼神看向我,说道:“等为夫许久了吧?” 我没言语,只感到那把贴着我小腿的刀子,泛出了丝丝点点的冷意。 他见我不说话,仰头喝下酒,斜着眼瞧过来,继续折辱我道:“哟,想不到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灰头土脸的秦五,打扮起来虽然比不得意安丁家那些个小娘子,赶上一个青楼的头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一天,大概是我秦五这辈子以来,最屈辱的一天。 但我此刻什么都不能说,我得试图在自尽之前,重创于他。 似乎因为侮辱我没什么反应,江御阳也失去了耐心,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秦五,你装什么装呢?你心里应该很慌吧,可你什么办法也没有――风祁墨即便现在收到了风声,也赶不来救你了。” 我这才开口说:“那你还费什么话来羞辱我?总归事情已经如此了。难不成江公子需要靠许多话来证明自己?” 他哑然一会儿,估计没有达到我愤怒暴起的目的,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他便来拉扯我的衣衫:“既然你这么心急,就直接来吧。” 便是此刻!他与我挨得极近,我左手掀开外裙的裙摆,嘴上道:“那就来吧!”右手直接拿起了系在腰间小刀,向江御阳小腹捅去! 然而江御阳终究是江家从小着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电光火石间,他竟然反应过来,侧过身去,小刀只划过他的左腰,微微有血液流出。下一刻,他挥起一掌,打在我的右手上,这一掌蕴含了极深的内力,系小刀的腰带“吧嗒”一声断掉,而我也被打在地上,因撞着了床,倒没有飞多远。 我口吐一口血,只想拿回小刀自尽,然而江御阳已经反应过来,一脚踢开小刀,然后踩住了我的右手。 他捂着右腰的伤口,怒极反笑:“秦五你可以啊,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伤我,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挑了你的手筋脚筋。” 他回身去拿掉到地上的小刀,我心里全是绝望,一击不成,连死也死不了了吗? 他拿到了刀,一步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嗜血且疯狂的笑容,我想跑,但使了使劲,连站起来都是不能。 外面忽然刮起了狂风,呼啸而急骤,仿佛山雨欲来,吹得窗户霹雳扒拉响,吹灭了好几盏之前外面挂着的小红灯笼,整个屋内一下也暗淡了许多。 三步、两步,江御阳离我越来越近,脸上的狞笑也愈来愈深,我闭了眼,准备咬舌自尽。 忽然,屋门轰然倒下,山风带着水气的味道一涌而进,江御阳转身过去,我也睁开了眼,在正堂与屋内明明灭灭的烛光照耀之下,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一身的风尘,长发随风飘扬在脸前,掩住了脸颊的轮廓,却掩不住杀气满溢的一双眼,衣襟在门框左近翩然翻飞,映出微橙的光,恍若天神。 风祁墨! 他什么话也没说,看见了我糟糕的样子,眼里的杀气愈发浓烈,不及江御阳反应过来,他飞身过来,一脚踢在江御阳胸口。 江御阳惨叫一声,从我头上飞过,直接撞到了墙上,又滚落下来,瘫在了原来备好的新床上。 有扑簌簌的灰落下,我还未喊出风祁墨的名字,已经被迷了眼,又嗽了一声,风祁墨脱下自己的衣衫,盖在我衣服已经被拉扯的乱七八糟的身上,然后打横抱起我,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看到我脖子上的旧伤,还有衣襟上的鲜血,他的瞳孔缩了又缩,然后说出了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对不起。” 我知道他这意思,是自责没有保护我周全,但我已说不出话,仿佛见到他后,整个身体就再没有力气,于是我就笑起来,冲他摇了摇头。 我看见他咬了咬牙,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好像有泪光,然而不等我看清,他高声唤道:“诉琴何在?!” 我这才听到远远的地方隐隐有打斗声,似乎还越来越近,但其中有一清越的女子声:“奴婢在。” 不一会儿,诉琴飘然而至,风祁墨将我交给她抱着,诉琴看起来是个弱女子,力气倒也很大,想来是平常也没少同他们习武。我已经有些撑不住,但还是拉住风祁墨的手,挣扎道:“他得死。” 风祁墨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语气温柔,但话意凛然:“你放心,从今天起,这世上不会再有江家。” 我松了口气,又想起来一事:“地牢里苏沁画,要救她。” 风祁墨道:“全依你。” 我又向他笑一笑,新伤旧伤一并发作,意识就渐渐远了。 再醒来时,是为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情形渐渐清晰――这是一所客栈模样的居室,阮盈袖躺在一旁的软榻上,襄郡主沈蓉晚竟然也在,是趴在屋中的桌子边缘休息,而风祁墨坐在我床头,我的脑袋靠在他左手的臂弯里。 就这么轻轻地动了一动,风祁墨已经转醒,他脸上的欢喜神色溢于言表,他左左右右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怎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我动了动胳膊,又试着坐起来,我想沈蓉晚和阮盈袖应该照顾了我一晚上,因此也用很轻的声音说:“没事,我好许多了。” 风祁墨将我揽到他的怀里,拍着我的背,好似哄小孩儿一样:“昨天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很虚了,好些话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五儿,我真的后悔至极,你跟江御阳去了之后,我发了疯地找你,可是还是害你吃了这么多的苦,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样子,只觉得一万只虫子在咬我的心,我一向觉得自己万事都能解决,可我……可我……” 我在他怀里低低地笑,道:“自我被江御阳带走,只过去了五六天,你几处奔波,又要查探,能这么接我回来,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厉害了。” 风祁墨叹了一叹:“你要答应我,下次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与其让你独自一人承受危险,我宁愿那天一同和你死在鸣蛇峡。” 我心里震了震,有一个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我嫁给江御阳做妾的事,江湖上大概都知晓了吧,名声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