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咕咕咕咕 4.5k
庭院中,弦月如钩,墙角的竹林随着微风婆娑起舞,枝叶摩挲之间沙沙作响。 中央的石桌上,酒是自动售货机里的啤酒,冰冰凉凉,酣畅淋漓,佐菜是便利店买来的花生米、天妇罗、以及萨麦尔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冷热盘,十分家常。 被邀请进屋里的小丫头巫条理绘,正在和周濑律架玩着你画我猜的游戏,欢快的笑声不时从里屋传来。 偌大的豪宅之内,坐在桌前的青年和中年人,没有身份和地位的差距,如同兴趣相投的酒友,闲聊对饮。 通过简单的交谈得知,眼前的男人此行,是为自己女儿的痊愈,上门道谢的。 至于为什么,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过通透。 几杯下肚,萨麦尔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随口问询。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们去了您到过的咖啡店,律架小姐告诉我们,您这几天大概会在久远寺宅落脚。” 中年人望了一眼正在陪自家女儿嬉闹的周濑律架,含蓄一笑,有些无奈。 “白天您不在,家里人说大概晚上,您才会有空,也不知道您会在三咲市停留多久,所以大晚上来叨扰,十分抱歉。” 虽然男人说的简单,但古蛇也大概猜到,要从人流繁多的商店街,查到他的住址,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有人送上门喝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啊。” 萨麦尔说着,目光落在了包装盒上,笑容绽开,伸手接过,并没有推脱。 “居然是商店街那家的和果子?看来这两天可以解馋了。” “您喜欢就好。” 见对面接下了这份寒酸的礼物,男人略微放松,稍稍绷紧的脸颊,舒展开来,面上泛起一丝真挚的笑容。 萨麦尔抿了口酒,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是我该去医院探望你们来着,这下反倒被你们主动找上门了。” “应该的,托您的福,理绘恢复的很好,第二天就能下床走路了。” 男人神色郑重,目露感激,主动向这个年轻人敬酒。 萨麦尔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因为,作为分家的一员,纵然女儿痊愈,他有着自己需要承担的义务。 比如,替本家开车,送巫净家的那群巫女,前往大空洞。 所以,能上门拜访,男人是抱着极大的勇气来的。 酒意渐浓,古蛇晃了晃易拉罐,随口问询。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吗?把理绘抚养成人,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男人望向屋里和周濑律架玩起侦探游戏的女儿,笑容诚挚,一脸满足。 萨麦尔想了想,礼貌性地提议。 “三咲市的风水不错,很适合让理绘在这里养病。” “嗯,我回头就准备在这里定居。” 男人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背黑锅背习惯了的萨麦尔,听到男人丝毫没有怀疑地听取了意见,有些诧异。 “这么信我?” “我只知道,如果您真的心怀恶意,想做什么只是顺手的事情,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男人认真看向这位行走于世间的神灵,目光透彻。 “你救了我的女儿,也救了我,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萨麦尔微微一愣,旋即展露出明朗的笑容。 “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给你介绍份工作。” “好!我等您的吩咐!” 男人恭敬点头,随即展露一抹诚挚的笑容,再次和这位像人类多于像神灵的存在,举杯痛饮。 月下中天,杯盘狼藉,一场酣畅淋漓的酒宴,宾尽主欢。 而这位凡人之躯的父亲,由于不胜酒力,便被安置到了侧屋休息。 至于跟周濑律架玩得不亦乐乎的巫条理绘,自然是和这位很亲切的大姐姐一起睡。 皎洁的月色下,降世的神灵身披银辉,目送那平凡的人类,踉踉跄跄进屋,唇角不经意间,上扬勾勒出一抹微笑。 “在想什么?” 正当古蛇失神之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纤细人影,随口问询。 “我在想,人类的确很有趣,我开始越来越喜欢这个群种了,或许,我该多注视他们一点……” 萨麦尔笑了笑,莫名有些感慨地低语。 神灵的注视,便是慈爱和救恩。 “话说,你那边呢?屋里怎么样?” 随即,古蛇转头看向身后的苍崎橙子,顺手递过一罐啤酒,举杯示意。 “青子大哭了一场,现在睡了,有珠在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其她人还在寿喜锅,我出来透透气。” 苍崎橙子喝了口酒,简单回答,随即从风衣内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龙牌香烟,娴熟而潇洒地将一根烟卷叼在口中,指尖撮出一缕火焰,点燃后开始吞云吐雾。 “你这不是透透气,是烟瘾犯了才对。” 萨麦尔望着苍崎橙子这一副老烟枪的派头,忍不住吐槽。 “我说,娜塔莉亚在安全屋里的存货,不会全被你给摸了吧?要节制啊……” “最后一支……” 苍崎橙子扬了扬手中空了的烟盒,随口回答,不禁有些郁闷。 萨麦尔见此情形,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这不挺好吗,少抽点,毕竟对身体不好。” “无所谓,身体出问题,大不了我给自己换一副。” 苍崎橙子长吸了一口香烟,徐徐吐气,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复。 凭借她的人偶技术,换心换肺轻而易举,更为自己重新创造一副身躯,也不是什么难事。 萨麦尔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轻哼。 “爱惜着点,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你。” 苍崎橙子微微一愣,随手丢下燃烧的烟蒂,抬脚踩灭,停顿片刻,随口低吟。 “明天一早,我会带青子回家,把祖父的事情处理好。” “文柄咏梨呢?” “还活着。现在被关在地下室。” “怎么,不想让青子见血?” “不是,文柄家和苍崎家毕竟是世交,这种事情还是共同出面解决得好。” “要不要我从教会里捞几个人证?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没这必要,让人老实开口的魔术有很多,我自己能处理好。” 眼见橙子不愿自己插手她的家事,萨麦尔也只好识趣地转移话题。 “那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伦敦一趟,到时钟塔求学。” “不留在家里吗?” “算了,父亲和母亲有青子照顾就好,我在三咲市已经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没什么牵挂,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没什么可留恋的。 父爱、母爱这些东西,对于久居深山,对苍崎橙子来说,早已陌生,甚至,连“家”这个名字,都似乎很是遥远。 很多时候,失去的某些东西,终究无法补回来。 叹息之下,萨麦尔有些不放心。 “你自己一个人的话……” “谁说我要一个人?” 苍崎橙子白了萨麦尔一眼,没好气地提醒。 “你该不会忘了之前的承诺吧?” “啊哈,怎么会呢!不就是求学吗?放心,时钟塔我最熟了!” 古蛇眼见债主面色不善,当即满口答应,绞尽的脑汁几经思考,总算过滤出了那所谓的承诺。 在合作寻找身体遗失部分之前,他貌似答应过,事成之后,会以研究对象的身份,陪伴在橙子的身边一段时间。 预感到今后自己大概要迎来校园生活,萨麦尔无力哀叹。 所以,果然不能乱许诺…… 夜色渐深,两人闲聊了几句,有些不放心妹妹的苍崎橙子,转身回屋,去照料苍崎青子。 萨麦尔望着那有些有些孤独的背影,幽幽叹息。 成长,总是免不了伴随着阵痛。 这种事情,能早点看开也好。 而随着目光落下,古蛇不经意瞥见那被踩进泥土的烟蒂,略微愣住。 因为,那最后一支同牌子的烟卷,只燃烧到了半截。 “看得出来,橙子她,很在乎你。” 正当萨麦尔有些出神之际,端着托盘从客厅走来的久远寺有珠,站在男人身后,幽幽沉吟,顺手递上一杯红茶。 古蛇接过杯子,轻抿一口,一句心血来潮的反问,脱口而出。 “那你呢?” 久远寺有珠闻言手上一抖,盘中晃动的茶具,传来一阵咣当的轻响。 “你的心乱了哦。” 萨麦尔单手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向某位有些窘迫的魔女,揶揄调侃。 “嘁,只是没拿稳而已,也就橙子才会被你骗,我可不会对你这种人动心!” 久远寺有珠磨了磨牙,愤愤瞪向某个十分博爱的花心大萝卜。 “说的没错,所以,千万不要对我动心。” 萨麦尔赞许地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根据神话的起源,蛇本就是诱惑和欲望的化身,最能引动人心深处的渴求。 对于神灵和幻想种之类的生命,影响倒是不大,但对于他亲手从伊甸引向堕落的人类来说,萨麦尔往往具备着无形的吸引力。 因此,有时候好感的激增,总是那么难以自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陪他堕入深渊,突破世俗的伦理界限。 “我……” 不知是否听出了规劝之音的魔女,沉默良久,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了汽车的鸣笛,以及清脆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陷入纠结的久远寺有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放下托盘转身。 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这里比菜市场都热闹? 萨麦尔回过神来,一边摇头,一边吐槽, 而随着大门拉开,一道身着休闲运动服,紫发披肩的身影,映入眼帘。 “玛尔达?你怎么来了?” 望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某位铁拳圣女,古蛇不由微微一愣。 “还能怎么?你在三咲市玩得也够久了,上面等不及,要我快点把你接回去。” 玛尔达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内,没好气地白了这位怠惰的上司一眼。 萨麦尔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回答。 “回去干嘛?我在这挺好的,不用担心。” “干嘛?干活!” 铁拳圣女闻言,额前青筋暴起,顺手抄起桌上的啤酒,“吨吨吨”地一饮而尽,随后泄愤式地顿在桌面,目欲喷火。 “你知不知道你玩失踪的这段时间,全都是我们在顶班,议会现在积压了一大堆工作等着你做!” 那是我的…… 萨麦尔看向被捏扁的啤酒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在暴躁状态下的玛尔达面前出声。 眼见这位翘班严重的上司,认错态度还算端正,圣女殿下总算松开了攥紧的铁拳,指了指门外被车灯照亮的巷道。 “车在外面,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咳咳,要不等两天?我这边……” “尚未安排妥当的工作事宜,议会将委派专人,过来处理。” 玛尔达淡淡开口,毫不客气地堵死某人的偷奸耍滑的门路。 “这么晚了,至少天亮再说吧?” 萨麦尔郁闷地点了点头,幽怨地看向亲自过来催工的耿直下属,似乎已经认命。 “行吧,那就天亮出发。” 听到确切的答复,玛尔达面色稍霁,在久远寺有珠的安排下,起身进入一间空置的卧房,稍作休憩,等待天亮。 随即,石桌前的萨麦尔起身关门,目光瞥向巷道拐角处,那抱着琴盒,蹲在角落的身影,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还真有毅力,跟我杠上了是吧? 无所谓了,既然愿意等,那就慢慢等吧。 古蛇嘀咕着果断将大门一锁,插上门闩,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转身之际,安置好玛尔达的久远寺有珠,幽幽看向萨麦尔,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刚才那个是谁?” “我同事。” 萨麦尔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回答。 久远寺有珠目露怀疑,音腔上扬。 “只是同事?” “呃,大概吧……” 顿时,听到那底气不足的回应,魔女会意,深深看了一眼某位上司,由衷评价。 “您可真是个人渣。” “谢谢夸奖。” “……” 这下,反倒把久远寺有珠给整不会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可以用道德评价我? 眼见无法让某个人中之屑悔改,久远寺有珠一时词穷,愤愤之下,抢回萨麦尔喝到一半的红茶,端起托盘,转身回屋。 我只是做了一个恶魔,本该有的反应,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萨麦尔无奈耸了耸肩,继续喝酒。 而当夜色渐褪,随着一轮抢占卧室的争斗后,客厅中的吵嚷,也终于止息。 有珠、橙子、青子这三个姬友,牢牢霸占主卧。 空间有限,黑姬和白姬两姐妹,共享一屋;唯架和律架姐妹,也是合宿。 而有过前科的阿良句宁子,被迫跟上门的杀生院祈荒挤在一起。 眼见少女们,互相抱团入睡,独守空房的萨麦尔,只能望而兴叹,喝着闷酒,度过这漫漫长夜。 一双环顾四周的竖瞳,在暗处幽幽闪烁。 终于,夜尽天明。 “砰!” 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习惯性地撞开房门,冲向室内。 “起床!时间到了,跟我回……” 然而,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进屋的玛尔达,望着空空如也的被窝,环顾四周,拿起桌上的便签,低头打量。 瞬间,圣女的目光杀意盈凝,捏着便签的手,微微颤抖。 “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和玛尔达混熟了的爱尔奎特等人,凑上前来,好奇观望。 顿时,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天杀的混蛋! 众人先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后反应过来,不禁一阵咬牙切齿。 简单点来说,有人无耻的鸽了,还畏罪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