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半个时辰为限来计算速度,马载人的冲刺速度是100里左右,正常奔跑的速度是40里,人步行的速度是10里。 而仙界电马的速度有快有慢,在50-90里之间。 按照这个数据来判断,如果明军骑着仙界电马去追击瓦剌战马,在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是追不上的,会差一点点速度。 但问题是,战马的冲刺状态只能维持很短时间,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它就必须降速,回到40里的正常速度,而仙界电马则可以始终保持在50-90里的速度。 那么,也就是说,在我方追击的场景下,只要仙界电马持续追击瓦剌战马,对方是肯定逃不脱的,被我方追上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对方的战马在跑了一段路程之后,必须停下来休息喝水,吃草料,补充体力。 把场景换一下,进入我方骑电马撤退的状态。 除非对方在最初阶段凭借冲刺速度追上来,否则一旦失去先机,那么仙界电马可以轻松逃脱。论耐力,瓦剌战马绝对不是仙界电马的对手。 按照《仙界电马骑行手册》的说法,仙界电马可以以50-90里的速度毫不停顿地跑一百五十里路。 如果换一组电池,它又可以跑一百五十里路,根本无需休息。 这显然是瓦剌战马望尘莫及的。 把上面这些利害关系想清楚后,那么电马营对付瓦剌骑兵的战略战术就呼之欲出了: 首先不能距离对方太近,要避免贴身肉搏。 因为如果太近,对方一个冲刺就到自己面前了,瓦剌战马显然要比仙界电马高大结实得多,冲击力也强,如果双方进行硬碰硬的撞击,己方肯定会吃大亏。 其次,尽量使用远程武器攻击对方,跟对方始终保持距离,实行骚扰战术。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要敢于跟对方作长时间缠斗,打持久战,把仙界电马无需休息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如果以上这个战术思想贯彻得好,明军在运动战中击溃瓦剌主力骑兵,恐怕就不是梦想了。 石彪琢磨了好大一会儿,愈发才思泉涌,对电马营未来的发展有了更为系统的设想,他转过身,大步走到营房,拿起笔墨在竹简上飞快书写起来。 开篇标题是:《论仙界电马击败瓦剌骑兵的战术技巧》…… …… 石亨把《仙界电马骑行手册》丢给鲁把总之后,离开操练场,回到了自己的兵舍。 但他不是真的离开,而是不断派心腹去打探操练场的情况,心里十分彷徨。 “报告将军,鲁把总把天书扔给手下,独自离开了,似乎他也没啥办法……。” “报告将军,军械司的那几个工匠拿着天书也离开了操练场,感觉他们也没读懂……” “报告将军,现在操练场那里乱成一团,好多人的电马都死了,军械司的工匠们对此束手无策,双方在争吵,闹得很凶……” 心腹的每次报告都让石亨的心猛地往下一坠,就很难受。 “行了,不用再去打探了,我都知道了。”石亨摆摆手,让心腹退下。 他在八仙桌旁坐下,开始琢磨自己的退路。 很明显,今晚这次豪赌,他赌输了! 不仅没有实现用军功换性命的战略设想,反而极可能让自己加速丢命。 完全可以预见,三天后电马营出去迎战阿剌知院的骑兵,必定以惨败告终。 那时候皇上要杀他,简直是理所当然,连额外的理由都不用找。 “失策了!” “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必须想办法救自己一命!” 石亨凝神苦思片刻之后,眼睛一亮……向王振送钱! 这是唯一的脱身办法。 把这次带兵出征暗中搜刮的钱财全部孝敬给王振,换取他的同情,求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免掉他电马营的差事,他就能顺利落地。 “好,就这么干,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他!” 石亨虽然很舍不得这些钱财,但他分得清楚轻重,如果连命都没了,那么贪这么多钱又有何用呢? 肯定是先保住命要紧! 他拿出一张麻纸,把自己身边的钱财列了一张清单,金银翡翠珠宝之类,按照价值的高低从上到下排序。 按照官场的规矩,送礼不能贸然抬着箱子就往人家的屋里送,这样是很没礼貌的,必须先递上礼单,说清楚要办什么事。 如果对方同意接收,双方约好时间,你再把箱子抬过去,如果对方看不上你的这点东西,你还送不出去。 石亨拟好清单之后,把麻纸折好,放进袖子里,就出了门,直奔王振的住处而去。 此时已夜深人静,土木堡的小道人迹稀少。 石亨来到王振住的院子,护院守卫都认识他,简单地打了招呼,就让他进去了。 才走进去没几步,石亨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动静,那声音不大,但是很连续,像是有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快速滚动。 “嗯,这是啥声音?” 石亨愣是没听出这声音来自何物,感觉非常陌生。 再往前走了几步,转过照壁,他赫然看到一道黑影在回廊上快速移动。 速度极快。 在幽暗的灯光下,形如鬼魅。 “嗯,这是何物?”石亨不由地心里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想拔刀。 这时旁边突然传出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石将军,这么晚了,有何贵干呢?” 石亨连忙转头。 看清说话的人原来是小太监喜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喜宁公公,我是来找王掌印的,请问他歇息了吗?” “王总管,王总管,石将军找您!”喜宁转头朝那道鬼魅吆喝一声。 只见那道身影顿时从长廊冲了出来,哗啦啦地滑下台阶,飞速碾过草地,又冲上了这边的台阶。 一个横向急刹! 定在石亨面前,衣袖随之荡起。 整套动作十分潇洒。 石亨定睛一看,只见滑板上负手而立之人,头戴头盔,肘戴护肘,膝盖处戴着护膝,装扮极为超越时代,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 “石将军,你找咱家何事啊?”王振双脚踩在滑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石亨,他背负双手,腰板挺直,衣袂飘飘,虽然是个老太监,此刻却颇有仙人之风。 “王掌印,下官有些急事想向您禀报,能否借一步说话?” 石亨顾不上客套,赶紧开门见山说事情。 王振身形没动,只是眼睛转了一下,向小太监喜宁使了个眼色。 喜宁会意,转身走到一边,距离两人约二十多步远。 “说吧。”王振的声音不咸不淡。 他隐约猜到了石亨急匆匆深夜跑过来找他所为何事。 “王掌印,这是下官的一点孝敬,请您收下!”石亨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礼单,双手递给王振。 时间紧急,已经顾不上相互试探了,只能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成败在此一举! 王振伸手接过礼单,打开来,借着月光,眼睛飞快地从上往下扫。 回过头再扫一遍。 手腕一翻。 礼单收进了自己的袖口。 “石将军,你想找咱家办的事,咱家恐怕办不了。”王振也没兴趣跟石亨婉转,在他眼里,石亨已经属于半死之人。 半死之人,是没有资格获得婉转的礼遇。 “王掌印,下官只希望卸下电马营这个担子,下官能力有限,才疏学浅,电马营应该让更有能力之人掌管才是啊!” 石亨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跪在王振的滑板前面。 “石将军,你这件事做得就很不漂亮了,才从皇上手里接过电马营,一个时辰不到,你就反悔了,我都不敢把这事跟皇上说,我怕皇上一不高兴,办你个欺君之罪,那便是立马要砍头的,你恐怕活不到明天早上。” 王振阴恻恻地说道。 “王掌印救我!下官实在无能,没能力把电马营弄好啊,万一误了皇上的大事,下官就算粉身碎骨也担当不起呀,呜呜呜……” 石亨两手一伸,抱住了王振的膝盖,哭得稀里哗啦。 “石将军,这事你直接跟皇上说吧,没必要跟咱家说,咱家还要练板呢。放~手!” 王振的语气冷淡到了极点。 石亨的心里则更凉。 从王振对他的态度,他已经清楚知道,朱祁镇对他起了真正的杀心。 再哀求下去已经没意义了。 皇上一旦决定杀你,绝不是你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就能躲过去的。 他只能悻悻地松开抱住王振大腿的手。 王振右脚离开滑板,脚板往地面一撑,哗,连人带板迅速飘了出去,转眼间就到了院子的那头。 随即,他的身形在院子的回廊上反复地转圈。 练得不亦乐乎。 不再理会石亨。 石亨面色惨白,心如死灰,他机械地站起身,转过身,行尸走肉般走出了王振的院子。 “完了,这次肯定在劫难逃了!” “我本以为自己能借机跳船,谁知弄得比张辅还不如,皇上要杀张辅,至少还要等一个借口,可是他要杀我,简直名正言顺啊,眼前就有一个送上门的理由。” “我该如何应对?” “如果逃走,我在京城的一众家眷肯定全部被灭门,说不定还要连累九族。” “唉,最好的出路就是悬梁自尽了,至少能把家人的性命保全住。” 此刻的石亨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地朝自己的兵舍走去。 …… 王振的住处。 等石亨一走,王振就从滑板上走了下来,回到屋里,挑亮油灯,仔细欣赏石亨给他的那张礼单。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总管,您既然不肯帮他,自然也不会收他的礼,却为何看他的礼单如此开心?” 喜宁在旁边不解地问道。 “咱家是不收他的礼,但是这份礼单你得拿着,过几天皇上要咱们去抄他的家,咱们就按这份礼单来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王振微微眯眼,转手把礼单递给了喜宁。 …… 石亨回到自己的兵舍,关上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腰带取下来,扯来一张四方凳,把腰带挂在房梁上,做了一个套子。 犹豫了一下,万般无奈地把脑袋伸进套子里面。 正要踢掉凳子,突然听到房门处传来有人推门的响动。 接着是急促的敲门。 “二叔,你睡了吗?”石亨听出这是大侄子石彪的声音。 他没出声。 因为一旦出声就得开门,那就得把房梁上的套子给解下来,等下又得重新做一个,就很麻烦。 石亨干脆不做声,让石彪以为自己在里面已经熟睡,自行回去就算了。 哪知站在门外的石彪竟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二叔,你醒醒,我有一些有趣的想法想跟你聊聊,你听了一定会很有兴趣的。” “……”站在小方凳上的石亨脑袋伸在腰带套子中,在黑暗中转动眼珠,思索如何打发走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侄子。 自己都要悬梁自尽了,这家伙居然跑来分享兴趣爱好,真是人间悲欢各不相同啊。 “二叔,你快说话啊,不然我要撬门进去了。” 石彪知道石亨就在屋子里面,因为门栓是从里面反锁的。 但他根本没想到石亨居然处于上吊的筹备阶段,他以为二叔刚才喝多了酒,不想搭理自己,想早点休息。 此时的他刚把电马营的战术写完,对未来的战场前景极为憧憬,人正在兴头上,非得要找个人分享不可,别的人他都瞧不上,唯有自己的二叔他觉得还行。 而且二叔本来就是电马营的坐营官,从切身利益讲,他一定会对自己的战术设想感兴趣的。 所以石彪今晚非得把二叔叫起床不可。 “彪子啊,都这么晚了,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呢?”石亨一听侄子要撬门进来,没办法再装了,只能瓮声瓮气地开口。 “二叔,我听说你从皇上那里接手了电马营,我刚才草拟了一份电马营的作战纲要,想跟你商讨一下,看有哪些地方还需补充的。” 石彪在门外兴致盎然地说道。 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电马营可是个大火坑,我都避之不及,你咋主动往里跳呢?石亨严肃说道: “彪子,电马营的事跟你无关,你切记不要插手,赶紧走吧,我没兴趣跟你聊它的事。” “二叔,电马营的事怎么跟我无关呢?既然皇上把它交给了你,咱们叔侄俩就应该设法把它弄好,我感觉这是天大的机会,咱们如果能用电马营取得战功,就能压过井源和李珍的风头,免得那帮勋贵子弟太嘚瑟,整天都瞧不起咱们。” “痴心妄想!电马营岂是你我能搞得好的?远的不说,就说那本天书,上面写的东西谁能看得懂?我不想见你,你赶紧走吧!休要在我门前鼓噪,若是惹我烦了,我开门打断你的腰骨。” 石亨用恶狠狠的语气发出威胁。 其实是装的。 石彪是他们石家后代中的佼佼者,石家的未来全看他了,石亨无论如何都要为家族保住这根好苗。 而保住石彪的方法就是让他千万别碰电马营,完全置身事外,这样皇上就算想把石家灭门,也不容易找到借口,反正他已经自尽谢罪了。 石亨说完这句话,拿脚踢掉小方凳,身子往下一坠,正式告别这个世界。 腰带做的套子骤然收紧,勒住了他的脖子和颈总动脉。 他的大脑瞬间出现供血不足的迹象,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如果是换做普通人,在踢掉小方凳之后的那一下,全身的重量集中在颈椎上,绳套很容易拉断颈椎。 颈椎断了,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 但石亨是一名骁勇的武将,从小练武,甚至练过金钟罩,他颈部肌肉群的力量是正常人的好几倍,在承受身体猛然下拉的情况下,居然颈椎没断。 只是血管和气管被勒住,呼吸不畅。 “二叔,别人看不懂天书,我看得懂呀!我不仅看得懂,还觉得深得我心,有意思得很……” 石彪完全没料到石亨此时在屋子里的状态,依旧沉浸在极度兴奋的心情之中。 “少吹牛!滚犊子,不然我打死你!” 石亨居然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吼出一嗓子。 顶级武将就是顶级武将,身体素质杠杠的! “二叔,你怎么能说我是吹牛呢?我刚才去过操练场,教会了军械司的工匠修电马,现在电马全都修好了,都在操练场上欢快地跑着呢……” 什么,电马全都修好了,能跑了?意识逐渐迷糊的石亨浑身一抖,在黑暗中蓦然睁大了眼睛。 但是因为持续缺氧的缘故,他此时的力气正在迅速流逝。 “……现在工匠们已经完全能够对付电马了,就算有对付不了的时候,我也有把握解决问题,比如火线、零线、电压、电量、电阻,这些仙界发明的东西,别人可能觉得无法理解,但我却能轻易读懂……” 石彪继续在门外絮絮叨叨。 啥,维修电马这个大难题被这小子全都解决了,那我还自尽个啥?石亨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赶紧用手去抓绳套,想把自己的脑袋从绳套里面给摘出来。 可是他脚下的小方凳已经被踢倒了,脚底完全使不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