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瓦剌人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他们也不会挪窝,就一直窝在城堡里,我们也没法取得杀敌战果啊,今晚岂不是白来了?” 石彪没太明白朱祁镇的意思。 “不,你没听明白朕的意思,朕说的是他们实际上是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但我们必须给对方一个错觉,让对方以为我们在某个地方,比如包围独石堡。” 朱祁镇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电动自行车已经越过了马营堡的面前,继续沿着河谷向前行驶。 皇上没说停,整支队伍自然也不敢停,继续跟着往前走。 “皇上,末将明白了!您是想越过马营堡,让马营堡的瓦剌兵以为我们现在是去攻打独石堡,他们就会出兵增援独石堡,包抄咱们的后路,但我们实际上是在中间的某个地方伏击他们!” 石彪本来就是极为聪明的将领,被朱祁镇提示到这个地步,哪还反应不过来? 当下露出极为佩服的目光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原来早上在御书房探讨作战计划时,您已经谋划好了这步行动,只是没说出来,把我们都蒙在鼓里,对吗?” “呵呵。”朱祁镇不置可否地笑笑,感觉颇爽。 石彪说的没错啊。 今天早上在御书房的时候,他确实谋划了现在的行动。 只是这个过程得到了仙界的帮助,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但决策过程是最高机密,没必要让下面的将领知道。 这时候整支队伍已经完全越过了马营堡,继续向北边飞驰。 也就是说,电马营已经处于马营堡和独石堡之间的区域,这个区域的全长是45公里。 “皇上,您觉得咱们应该在哪个位置伏击马营堡的瓦剌人呢?”石彪再次向朱祁镇请教。 “石彪啊,你都被誉为军中小诸葛了,怎么凡事都要向朕请教,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吗?”朱祁镇虽然表面上在责备石彪,但心情是愉快的。 “末将觉得,伏击点应该设在瓦剌人渡河之处。” 前面讲过,这条从北方大漠通往中原地区的战略要道,实际上是群山之间的一条河谷,各种军事要塞沿河谷而建。 马营堡位于河的西边,而独石堡是在河的东边。 这就等于,无论是驻守在马营堡的人想去增援独石堡,还是驻守在独石堡的瓦剌人过来增援马营堡,他们都必须过河。 而所有的军队在过河的时候,都是阵型最混乱防守最虚弱的时候,类似于大批非洲角马过河流。 为了让这个状态持续的时间尽可能短,军队通常会寻找水流最浅,河道最窄的地方过河。 那么也就是说,渡口其实是相对固定的。 这就给了伏击方以明确的提示。 “石彪啊,你的脑子果然很聪明嘛!”朱祁镇居高临下地称赞石彪。 就在不久前,他还被张辅等人认为是不懂军事,受到白眼和不屑。 可是现在,就算是军中被公认为第二聪明的将领,在他面前也如同学生,向自己虚心请教,为受到自己称赞而喜形于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皇上,经过您刚才的开导,末将对打仗突然开窍了,嘿嘿。”石彪这句话不完全是在吹嘘拍马,他是很真诚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谋划的战术已经很高明,却没想到其中藏着这么大的破绽。 所幸皇上对这个破绽早就洞若观火,想出了更精妙的布局,这让他不得不佩服。 至于皇上在御书房的时候为何没有直接点破,原因非常简单,为了保密。设伏本来就是非常凶险的举动,如果被敌人提前知道了,对方说不定来一个反设伏。 所以保密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明军中有不少底层士兵被瓦剌人收买,不断向外递出情报,如果这个设伏计划在早上让众将领知道了,然后传播开去,说不定瓦剌人现在已经悄悄跟在电马营后面了。 “石彪,朕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找出瓦剌人是在何处渡河。” “好嘞,没问题!” 石彪满口答应。 供军队通行的渡河口其实不难找到,那是万马奔腾的地方,到处踩满了马的蹄印,而马是很重的动物,它的蹄印能很容易分辨出来。 不多时,电马营的三万人在渡河口停了下来。朱祁镇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这个地方应该是在距离马营堡约20公里,跟独石堡的距离是25公里。 大概处于两点连线的中间位置。 “皇上,咱们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一脸懵圈的石亨走了过来,向朱祁镇请教。 他刚才一直在后军负责断后,所以并不知道朱祁镇已经改变了作战计划。 “二叔你不知道,皇上可厉害了,他是这样安排的……”石彪把朱祁镇的思路向石亨详细说了一遍,石亨顿时露出极为钦佩的眼神。 “皇上,您这谋略真是高明啊!”石亨双脚并拢,抱拳向朱祁镇行礼,虎目中含着佩服的热泪。 “赶紧传令下去,寻找有利地形设伏,瓦剌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对了,别忘了给电马充电。” 朱祁镇指挥若定地挥挥手。 石亨领命去办。 从赤城堡到这里,电动自行车总共跑了50公里,额定续航里程是70公里,电量已经用去了一大半,必须及时补充。 户外电源内的电量是白天就已经通过太阳能光伏板充好的,所以此时都是满格的。 很快,石亨将三万人按照前军、中军、后军分成三个部分,埋伏在三处小土包上,形成一个扇形环绕着渡河口。 一旦瓦剌人试图渡河,他们必将遭到三万支火铳的环形攻击。 电动自行车则躺在草地上,五个一组与移动电源相连接,静静地充电。 伏击行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 马营堡。 瓦剌守军的最高将领是万户长哈耶木,他正在床上酣睡,突然被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手下叫醒了。 “将军,明人的大批军队突然出现在咱们的城门之外!” “啥,来了多少人?”哈耶木被突如其来的军情惊得完全醒了。 “他们正在经过,尚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但大几千人肯定是有的。” “正在经过,啥意思啊?” “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直接越过了我们,往北边去了。对了,他们骑着一种很奇怪的两轮车,速度跟马差不多,但是没有一点声音。” “那是明人的电马,是从仙界得到的,这应该是电马营的人,满员一万人。” 瓦剌用重金收买了一些明朝的底层士兵,因为权限不高,无法对明军的所有变化都能马上掌握,所以电马营已经扩充为三万人的消息尚未传递到这边。 “将军,他们从我们这里经过是想干啥?” “我猜测他们是想攻打独石堡。”哈耶木神色凝重。 “可是阿剌知院元帅在独石堡也有一万人,明人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是啊,这非常蹊跷。莫非他们准备对独石堡围而不攻,然后步兵主力从赤城堡出动,由五军营和神机营进行攻坚?”哈耶木迅速推断出明军的作战计划。 “将军,明人的电马营挺邪门的,上次把额尔顿将军的五千人都吃掉了,咱们要不要去独石堡增援阿剌知院元帅?” “先不着急,要看赤城堡的明军主力有没有出动!如果只是电马营的这点人,阿剌知院元帅随时都能突围,电马营不会对他构成威胁。赤城堡那边有情报吗?” “斥候尚未回报。” “那先别管他,电马营或许只是虚张声势。只有赤城堡的明军主力出城,那才是他们真正行动的开始,那时我们就要认真对待了。” 哈耶木到了这时,心情反而稳定下来,准备继续睡觉。 这时,一个打扮非常特别的瘦高男人来到屋外,请求见哈耶木,哈耶木让他进来。 这男人身上裹着蓝黑相间的麻布,嘴唇和眼脸都呈不正常的黑色,腰间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烫了一只表情狰狞的蟾蜍。 “何事?”哈耶木警觉地望着对方,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这是蟾蜍教的人,身份是堂主,擅长巫术,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人下点蛊,那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耶木其实很不愿意跟这种邪门歪道的江湖人士合作,但太师也先对他们似乎相当欣赏,说他们收集情报有独到之处,所以把他们吸纳在军中做事。 “将军,我刚才收到下属用夜鸮传过来的紧急情报,情报来自明军电马营高层,请将军过目!”对方非常客气地双手捧上一根竹管。 哈耶木将信将疑地从对方的掌心将竹管拿起来,拔开软木塞,从里面抽出一卷布条。 展开来。 只见上面写道:“急报,明军电马营三万人深夜出击,目标是攻打马营堡。” 什么,明军电马营现在居然已经扩充到了三万人?哈耶木倒吸一口凉气。 三万人和一万人,在战场上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他们包围独石堡,兵力就是3:1的优势,阿剌知院的人未必能突围成功,因为电马营在麻峪口全歼额尔顿的五千人时,就已经展现出了强大的战力。 后来从明军内部透露出来的情报说,电马营那边居然是零伤亡。 哈耶木对这个消息是嗤之以鼻的,能杀掉瓦剌五千骑兵而己方一个人都没死的军队,在这世上还没有出现。 也不可能出现! 哈耶木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疑,他认为电马营肯定遭受了重大伤亡,只是为了提振士气,才对外鼓吹自己是零伤亡。 不过电马营的战力在明军主力部队中是最强的,这一点哈耶木并不质疑,不然也就没法解释为什么额尔顿的五千人会被全歼了。 电马营既然出动三万人去攻打独石堡,那么他这边的一万人就必须要去增援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阿剌知院遭受灭顶之灾吧? “堂主,你这个情报到底准不准确?上面说电马营是来攻打咱们,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走过了,是去攻打独石堡。”哈耶木问道。 蟾蜍教堂主最怕被人质疑自己没用,在军中白拿军饷,赶紧辩解道: “我的情报来源绝对可靠,她是我们蟾蜍教的女门徒,现在已经打入电马营,成为了副将军的贴身侍奴。” “既然是这个来源,那应该是可靠的,至少电马营有三万人不会有假,只是攻击目标刻意保密,明军高层也知道自己内部有人被我方收买了,所以刻意释放假信息,也很合理。” 哈耶木思索着说道。 “将军,在下告退。”蟾蜍教堂主见哈耶木认可了他的情报,脸上露出得意神色,行了一个本教的特殊礼仪,转身离开。 “传我命令,全体集结,即刻出城前往独石堡,增援阿剌知院元帅,从后方攻击电马营。”哈耶木果断下达命令。 阿剌知院之所以把麾下的两万人分成两半,一半驻扎在马营堡,另一半驻扎在独石堡,互成犄角,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明军无论攻打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能有针对性地进行增援,从侧翼或者背后攻击明军。 不多时,一万名瓦剌骑兵集结完毕。 城门缓缓打开,哈耶木正要领军走出城门,突然被冷风迎面一吹,脑袋清醒了,想到一个问题。 “按理说对方就算有三万人,跟我们这边的两万人打,我若是包抄他的后路,他也未必有胜算,最多都是五五的局面。” “对方明明知道是这个情况,却依然做了今晚的行动,会不会是在对我使诈?” “我大半夜领兵长途奔徙,赶往独石堡,明军若在半路设伏,我岂不正中对方的圈套?” “对方到底是真的想打独石堡,还是做个样子诱我出城,以便在半途上对我伏击,就看明军赤城堡的大部队有没有动作。赤城堡的大部队若是按兵不动,仅靠这三万电马营,绝对无法攻下独石堡。” “没错,我大意了,差点中了对方的圈套。” 哈耶木想到这里,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感觉自己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又侥幸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