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没有提问的权利！”　　 朱祁镇举起火铳，朝阿剌知院的胸口开了一枪。　　 阿剌知院摇晃了一下身体，绝望地倒在地上。　　 “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挂到辕门之上，供士兵们射箭之用！”朱祁镇转过身，提着冒着余烟的火铳走出人群。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帅呆了。　　 “皇上，今天的战果太辉煌了，咱们杀敌两万，还把阿剌知院和哈耶木都给宰了，现在劲敌就剩下也先兄弟两个了。”石彪跟在朱祁镇的身边激动不已。　　 “不，你的眼光太窄了，蒙古人分成三个部分，瓦剌，鞑靼和兀哈良，也先只是瓦剌的首领。”　　 在这三个部分中，鞑靼是血统最高贵的，他们元朝皇帝的直系后裔，被称为黄金家族，目前的首领是脱脱不花，他也是名义上的蒙古大汗。　　 兀良哈部则是成吉思汗弟弟的后代。　　 至于瓦剌部，则属于蒙古草原的草民阶层，在成吉思汗很牛逼的时候，他们没有力量抗衡，只能归顺，替成吉思汗横扫欧亚大陆卖命。　　 后来元朝被大明击败，衰落了，这些草根部落趁机崛起，反而比原来的贵族成员更加能打，蒙古的实权就落在了瓦剌首领也先的手里。　　 虽然蒙古的大汗是脱脱不花，也先名义上只是太师，但脱脱不花每逢大事都要听也先的。　　 “我就算杀了也先和伯颜贴木尔，还有鞑靼首领脱脱不花，以及兀哈良的首领灼赤，距离完全征服蒙古草原还差得很远。”　　 原来皇上已经在谋划更大的宏图了……石彪用极度钦佩的目光望着朱祁镇。　　 朱祁镇没有理会他，而是眺望天际，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今晚只是开篇，漫长的征程还在今后，但是朕的心中始终坚信一点，只要仙界支持朕，没有谁能够阻挡朕横扫蒙古草原的脚步！”　　 朱祁镇年轻脸庞露出坚毅的表情。　　 ……　　 井源带着七千骑兵从赤城堡出来，沿着河谷北上，以最快速度奔向马营堡。　　 在路上，他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如果阿剌知院的一万人包抄电马营的后路，那么他现在北上，掐时间来算，恰好会跟对方遇上。　　 电马营有三万人，而他这边有七千人，阿剌知院的军队是一万人，以这样的兵力对比，打穿阿剌知院的包围应该问题不大。　　 至少把皇上和电马营的大部队接回来是很有把握的。　　 毕竟双方也没打多久，从独石堡到马营堡是45公里，从赤城堡到马营堡是30公里，王振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双方到达战场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就算对方先到，仗也没打多久，应该没有大碍。　　 “井都尉，咱们能赶上时间把皇上救回来吗？”王振忐忑不安地问道。　　 “有九成把握吧。”井源沉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王振这下满意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朱祁镇就是他的命根子，如果对方有三长两短，那么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还真不是夸张的说法。　　 朝堂大臣中恨王振的可以说不计其数，只不过他大权在握，所以众人拿他没办法，一旦朱祁镇没了，王振的下场将会非常悲惨。　　 半个多时辰后，井源远远地看到了马营堡巍峨的城墙。　　 “通知下去，即将进入战场，大伙进入临战状态！”井源转头吩咐李珍。　　 “井都尉，可别说，咱家这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快呀！”王振有些谄媚地讨好井源。　　 “奇怪，为何没听到一点动静呢？”井源皱起了眉头，感觉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因为到了这个距离，如果双方在交战，一定能听见火铳的声音和对方战马的嘶鸣声。　　 那是非常热闹的。　　 而现在，马营堡前面这一大片区域却是静悄悄的，完全是岁月无限静好的样子。　　 “莫非电马营没有包围马营堡？”井源心里腾起了不祥预感。　　 队伍继续向前奔驰。　　 这时月光高照，能见度还不错，远远望过去，井源吃惊地发现马营堡的城门竟然是大开的。　　 有一些穿平民服装的瓦剌人正从里面往外走，他们见到明军部队，惊叫着四散而逃，躲到了旁边的树林里。　　 这些人其实是哈耶木下属的后勤辎重人员。　　 因为哈耶木是得知明军的主力部队离开赤城堡向这边进军，所以才决定放弃马营堡前往独石堡，跟阿剌知院汇合。　　 所以他走的时候不仅带着一万主力部队，还把运送粮草的人员也一起带走。　　 只不过牛车和牲畜都走得很慢，哈耶木的作战部队已经跑到了渡河口，跟明军电马营打了一仗，这边的尾巴还没有走完。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明军会来得这么快，按照正常情况，明军的主力是步兵，步兵从赤城堡过来，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　　 现在一个时辰不到就过来了，确实远远超出瓦剌人的意料。　　 “老井，这里的城门怎么会是打开的啊，难道哈耶木的人已经逃跑了？”李珍满脸的惊喜。　　 “这里连打仗的痕迹都没有，对方怎么可能是逃跑呢？你带一队人马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井源冷冷地回答。　　 他的不祥之感更加强烈了。　　 这分明是电马营跑到了更远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以马营堡作为行动目标。　　 “好的，我进去看看，你先在这里等我。”李珍带着两千人冲进了马营堡的城门。　　 “井都尉，皇上不是说要攻打这里么，他们去哪了？”王振心里非常忐忑，一忐忑他就喜欢嘴碎碎地说话，其实就是想释放心理压力。　　 此刻，他把释放心理压力的对象选择了井源。　　 井源没有理他。　　 而是在皱眉思索：皇上会带电马营的人去哪呢？　　 绝对不是去外面兜风，肯定是去打仗的，那么他们打的对象只能是盘踞在独石堡的阿剌知院。　　 也就是说，皇上从一开始就把攻击的目标放在了独石堡，只是为了保密，所以才故意放风出去，说今天晚上要打马营堡。　　 如果这个判断是合理的，那么现在的主战场就放在了45公里之外的独石堡。　　 这样一来，哈耶木的行为逻辑就十分合理了，他显然是去独石堡增援阿剌知院。　　 剧情完全一样。　　 都是从后面包抄电马营的后路，但主战场变了，从马营堡变成了独石堡，而包抄的主角变了，不是阿剌知院的队伍包抄，而是哈耶木的队伍在包抄电马营。　　 这对于井源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　　 因为他需要再跑45公里才能到达独石堡的城下。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45公里。　　 对于骑兵来说，那是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距离，从赤城堡到马营堡这一段，战马已经体力消耗很大，继续往前再跑45公里，没有一个时辰绝对拿不下来。　　 还有，途中战马要不要喝水？　　 要不要歇脚？　　 只要让它们休息，又要花掉至少一刻钟的时间。　　 可一个时辰，被瓦剌人前后夹击的电马营还能剩个渣吗？　　 井源不由得摇头惨笑……皇上啊皇上，您怎么把战场选择在独石堡呢？这么远的距离，臣就算十万火急地去救您，拍马都赶不及呀！　　 完了，这下要出大事了！　　 井源心急如焚。　　 这时李珍从城门里面跑了出来：“老井，里面没有哈耶木的部队，他们都跑了。”　　 “皇上在前面，很可能是独石堡，咱们赶紧去追，要是不赶快，咱俩恐怕会成为千古罪人。”　　 此刻，井源的压力大到了极点。　　 “皇上跑去独石堡了？”　　 李珍微微一怔，迅速明白了井源的意思，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天哪，驾驾！”　　 他拍马向前冲了出去。　　 井源带着队伍紧紧地追了上去。　　 没跑多久，前面就出现了哈耶木的粮草部队，上百辆牛车在缓缓行驶。车夫们看见明军的队伍从后面追上来，吓得四散而逃。　　 井源也没功夫理睬他们，直接超过，继续向前飞奔。　　 时间就是生命！　　 过了一会儿，队伍接近了渡口的位置，喊杀声远远传来，还有火铳的声音，像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不用说，双方正在激烈交战。　　 “皇上就在前面，渡口的地方。”井源转头对李珍和王振说道。　　 听到这些声音，他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绝望。　　 火铳声音密集地在响，说明电马营的元气还在，没有被打散，双方还处于相持阶段。　　 如果只有喊杀声而没有火铳声，说明明军已经大势已去，正在被瓦剌人屠杀。　　 但显然电马营的处境也不妙，井源根据经验推测，电马营应该是到了渡口处，正在设法过河，这时被哈耶木的队伍追上了，双方展开了激战。　　 这是乐观的情况。　　 如果不乐观的情况，就是阿剌知院的队伍也如约而至，两支队伍在渡河口把电马营三万人给堵住了。　　 电马营进退两难，正在殊死拼杀。　　 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枪声还密集，就说明电马营尚未被打垮。　　 “太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增援皇上！”王振也兴奋了。　　 可是再往前跑了一段，前方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明军的枪声消失了。　　 糟糕！井源咯噔一下，心情再次沉入了谷底。　　 明军的火铳声消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战斗结束了，要么是瓦剌人干掉了全部电马营，要么是电马营干掉了全部瓦剌人。　　 哪种可能性更大呢？　　 井源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经验告诉他，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因为要说三万电马兵在这么短时间把两万瓦剌骑兵全部解决，那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别说两万瓦剌骑兵，就算是两万头猪，你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全部抓完。　　 “加速！以最快速度冲过去，把皇上救出来，不然来不及了！”井源着急得大吼一声，用马鞭用力抽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其他士兵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　　 渡口处。　　 明军士兵正在悠闲地打扫战场。　　 主要就是掏对方的口袋，看有没有值钱之物。　　 像收拾瓦剌军刀、铠甲、割掉尸体耳朵这些都是例牌操作，是要上缴兵部的，但是对方士兵的碎金碎银，这些可以自己留下。　　 这一带最强的两支瓦剌军队已经全歼，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什么军队对电马营构成威胁，所以众人的心情非常放松，一点都不紧张，时不时相互打闹，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有人感觉到大地又出现了震动，像是又有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向这边过来。　　 “将军不好，从马营堡方向又过来一支骑兵部队，数量相当庞大，估计有一万人。”流星报马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向石亨报告。　　 天太黑，看不清对方的细节，先报告再说。　　 “皇上，您看这……”石亨问旁边的朱祁镇。　　 “传令下去，全体再次回到高处埋伏，准备伏击敌人！”朱祁镇这次一点都没慌乱，已经把伏击当成轻车熟路的套路了。　　 他一点都没有想到是井源带着千二营的人过来救他。　　 因为出发前他跟王振讲得很清楚，要井源负责守城，务必把大本营守住。井源显然不可能违背皇命带兵出来，所以朱祁镇判断，这多半是另外一支瓦剌骑兵。　　 比如也先的队伍。　　 也先在土木堡大败之后，手下还有两万精锐，逃回到塞外大漠已经有些时间，通过招兵买马，很容易就能扩充到三四万人。　　 他们会不会突然间重新南下，跟阿剌知院的人会合，想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以也先鬼神莫测的行事风格，这是完全可能的。　　 “皇上，咱们的火铳弹丸已经快用完了。”石亨苦着脸说道。　　 “那就用弓箭，遍地都是瓦剌人的弓箭，捡起来用不就行了？”　　 “遵命！”　　 三万人回到山包上，第三次趴在高大的草丛中。　　 高地下方，到处都是瓦剌人的尸体，以及悠闲吃草喝水的两万匹瓦剌战马。　　 这场面相当怪异。　　 非常像战马养殖场，可牧场又不可能有这么多尸体，而且最关键的是，居然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很快，对方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只见一位年轻的将领骑马冲在最前面。　　 当他接近河边时，被一大群悠闲的瓦剌战马挡住了去路，他不得不勒马停了下来，用震惊的目光打量眼前的景象。　　 “井源？”趴在草丛中的朱祁镇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冒出疑惑：“朕不是让他守家么，他为何擅自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