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深闻声,记起英宗对自己的种种好,哭得越发伤心,一会儿,竟晕了过去。 皇后钱氏急唤太医。太医过来忙了好一阵子,他才醒转过来,却仍痛哭不止。 直到万贞儿过来,他才流着泪去看她。 获知英宗已死,万贞儿狂喜之心难以喻表,她甚至连宫女都不想再做下去,想想却又不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让自己平静下来,仍以宫女的身份打着侍奉的旗号过来。 刚进得殿门,太子见深的目光就传了过来,她知他不知所措心里急,忙以目回应:“不急,再坚持一会儿,李贤来了自会安排。” 得到消息,感念英宗的宠信之恩,李贤不由得泪流满面,匆匆出门往这边赶。 行至半路,被周贵妃拦住,非要跟他说些钱皇后之事。李贤知她心思,心中不屑,但她毕竟是太子生母,自觉不好太过违拗她,留下一句“等着廷议”,自顾走了。 到得奉天殿,李贤蓦然大喊了一声“皇上”,脚步蹒跚地进去拜过,又念念叨叨了不少英宗宠信他的事,才站起来,一个人去阁上取了英宗的遗诏,高举着,一脸肃穆。 因为被周贵妃纠缠,李贤原就有耽搁,再经了这一段,该来的人都到了。李贤只扫了一眼就已知悉,展开遗诏,冷若冰霜地宣读了。 等众人齐声喊过“谨遵先皇遗诏”,李贤才转头去看太子见深,见他还在哭,快步过来,行礼道:“老臣知殿下父子情深,但老臣还是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先忍住悲痛,把大事办了为好。” 太子见深正等着,闻言,接过万贞儿递来的素帕拭了拭眼,依万贞儿所教,道:“太子见深不知礼数,全凭首辅大人作主,勿不能失了我朝礼仪,方无愧于先祖,无愧于百官及天下黎民。” 李贤也不客套,接着道:“按照成礼,须得先治丧,再行登基即位大典。为了这两件大事办得顺利,老臣亲自领班,成立两个专班,分别负责,交替进行。” 说着,见太子见深连连点头,当即宣布了两个专班组成人员名单,声色俱厉道:“非常之时,各位务须忠心视事,不能有一丝懈怠,更不能有丝毫闪失!” 众人知他办事严谨刻薄,忙应了声,各司其职去忙:颁仪诏于天下。报讣音于宗室亲王。命丧礼仪注。严京城守卫。 等众人忙起来,李贤亲自陪了去办太子见深该办的事。 太子见深该办的事,除了祭拜英宗,还要祭祀天地、祭拜列祖列宗,回来行五拜三叩礼后,再去守制。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繁文缛节却不少,有李贤陪同,太子见深不用担心这些繁文缛节,只管跟着来来回回走路,已累的他跟散了架似地。 等英宗的丧事结束,太子方才矫情地“三辞三让”,“勉从所请”,再经过极为复杂的“百官献宝”流程,接受了朝臣们赠送的大块玉石,才总算完成了登基即位大典,称之为明宪宗。 时为天顺八年(公元一千四百六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宪宗改年号为成化,以来年为成化元年。 办完了这些,宪宗心里再无牵挂,一心只想着去睡觉。 万贞儿跟随侍奉,不时地还要帮宪宗出主意想办法,虽说体质比宪宗强些,却毕竟是女人,年岁又大了不少,自然也感到了累。 但她不敢跟宪宗那样去睡觉,她必须要把事情先盘算清楚了:“没办法,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这就是命。” 感叹了一句,她开始想:“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通常,离目标越近困难会越多,也越难解决。哼,咱既然已经开弓,就绝对没有回头的箭,无论多么难解决的困难,咱都必须解决掉。 咱可不是自吹,咱不比前些年了,身边聚了不少人,一旦有了名分,指定还会多,更关键的是,太子总算做成了皇上,而且越来越专宠咱,咱的辛苦终究没有白费。” 想着,不自觉地看了看宪宗,见他又跟小的时候那样把锦被蹬开了,唯恐他着了凉,忙过去帮他重又盖上,再掖了掖,继续想:“咱之后会遇到哪些困难呢?” 这个念头刚一泛上,就被她强自压下了:“对,人该经常预想一下日后的困难,借以激励自己的斗志,但是,有不少的困难都是人自个想出来的,从咱自己的经历看,不就是这样吗? 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只管见招拆招就是了,何必去想那么多呢?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咱应该不需要再跟过去那样胆颤心惊了,咱只管冷眼旁观,遇到了事,只管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想到这里,心里再无杂念,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无梦而眠,宪宗醒来后神清气爽,见天还没有亮,想自己已多日没跟万贞儿胡闹,忍不住去看她,但见她睡得正香,睡姿竟艳丽无比,忍不住要去弄醒她,却转而又想:“她这段日子太辛苦,还是让她再睡会儿吧。” 虽如此想,心里却还是上急,甚至还有点失落,又实在不忍扰了她,宪宗悄悄起来,轻轻开门,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宫。 他想一个人走走,也享受一下初登大宝的喜悦。却不料,刚出门就见夏时迎面而来,不由皱了皱眉,奇道:“这么早?” 夏时行了跪礼,道:“周贵妃来了,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宪宗问了声“有事吗”,见夏时摇头,忙过来见她。 周贵妃原就因为两宫太后并尊的事感到委屈,不顾英宗的葬礼去寻李贤,再遭了李贤冷落,更加委屈,每天都在找机会向宪宗诉说,因宪宗这段日子实在太忙,没能找到机会,苦苦捱到了这日,不等天亮就赶了过来。 见宪宗过来,也不顾及礼仪,质问道:“你且说,咱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娘?” 宪宗不知就里,闷头闷脑地道:“没人说过不是,咋生这么大的气?” 她道:“好,既然你不否认,那你说,两宫并尊几时有过?你父皇在的时候非要坚持,现在你做了皇上,你说,该不该?” 关于这事,她没少当着他的面唠叨,他不想违背她的愿望,却因为英宗留有遗诏,朝臣们坚决反对,正觉为难,见她态度这样激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正急着,万贞儿突然开口道:“咱有办法解决这事。” 万贞儿打小做宫女的经历让她睡觉极为机警,宪宗刚醒过来,她也醒了,因为想看看他的表现故意装睡。宪宗的表现让她大为感动,等宪宗出了门,忙一路跟了过来。 因为要讨好周氏,她没少关注周氏的事,周氏的话刚出口,她即有了主意,却故意等到宪宗难堪,才开口说了话。 宪宗无计,周氏也没有办法,闻言,不由一齐看向了她,那意思:你快些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