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跟随铁虎从新龙头人那里搞来二十万斤粮食,还有数千头牦牛,为迎接二六军团会师以及北上做好了准备。 那段时间,他的胳膊已经伤愈,老毛病也好久没有发作。他以为自己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就给杜鹃写信,想说说心里话。就在写信的时候,老毛病突然发作,把他的信心彻底打到十八层地狱。 他对自己的身体失望极了,不想再呆在供给部养伤养病,反正再怎么养,这病也是治不好了。 为了治病,杜鹃差一点丢了性命,卢起也是把能想的办法都用上了。可是,这可恶的老毛病就是治不好。既然治不好,他就不治了。 他给苏遇写了一封信,就离开甘孜前往炉霍去找九十三师,那是他可以证明自己的地方,顾子城师长答应要收留他的,尽管他已经失掉了一条胳膊。 他也没忘记给杜鹃写一封信,那是一封绝别的信。 他让杜鹃忘掉他,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就此中止,他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他甚至说,铁虎部长写的那张结婚证明纸条是无效的,他们还不是夫妻,彼此完全自由。他让杜鹃去寻找更合适的伴侣。 小树找到九十三师,顾子城没有食言,很快就让小树在作战科当了参谋,并给他安排了一个通信员,帮助照理他的起居也协助处理作战军务。 部队与二六军团会师之后,很快就接到任务,九十三师要担任前锋,北上阿坝,然后过草地到甘南。 川陕红军第一次过草地的时候,九十三师二七四团就是先头部队,当时小村率领的先遣营在前面探路。 这一次,二七四团仍打头阵。部队出发前,小树就接任作战科长的职务,正式成为师首长的高参。他以师机关派出的指挥组名义进驻二七四团,指导该团向草地开进。 此次前锋出征,不仅有九十三师,上级还把新组建的骑兵团配属给该师。巧的是,骑兵团的团长就是苏遇。 如此一来,兄弟二人又常在一起。 进入草地,二七四团在前,骑兵团紧随其后,然后才是九十三师的另外两个团。 这已经是小树和他的兄弟们第三次过草地,以前走过的路线心里还有数,以前吃过亏,遭受过的损失还记忆犹新。经验和教训帮助他们少走了很多的弯路。 部队按计划,只用了五天就穿过草地。 全师和骑兵团在巴西进驻休整。等等后续部队一批批走过草地。 当得知供给部要在这天抵达巴西的时候,小树的心里有些起伏不定。他既盼望着老部队的战友快来,又担心见到熟悉的人,尤其害怕见到杜鹃。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逃离”甘孜,到了九十三师以后,老毛病就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见到苏遇之后,苏遇还给了他一盒药,说是杜鹃转交的。他也没怎么吃,反正那可恶的老毛病也没有犯。 这天,他正在师部机关绘制行军路线图,通信员让他去一趟师长的屋子。 小树放下手中的铅笔和地图,来到顾子城住的小屋。 一进门,就看到卢起坐在榻上喝茶。他的军帽扔在一边,头上的汗滴还没有擦掉,显然是刚到这里不久。 兄弟见面,难免百感交集。 卢起问了问小树的身体恢复情况,小树如实相告。 顾子城说,小树现在很能胜任作战科长的角色。有了这样一位高参,他这个师长省心多了。 小树知道,那是子城师长故意夸他,以让卢起放心。 寒暄了几句,子城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卢起和小树。 “大哥,供给部和军医院已经出草地了吗?”小树问。 “今晚应该可以走出草地。” “虎哥,还有别的兄弟们,都好吧?” “好着呢,毕竟是第三次过草地,兄弟们心里有数,不像头一次那样损失惨重。” “你是提前来,打前站的,部队要在巴西宿营吗?” “我,也算是吧。”卢起放下茶碗,往小树跟前坐了坐说,“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哦?” “今天没有外人,我这个当大哥的要批评你几句。”卢起说,“以前凤娟在时,总是关心你们兄弟姐妹的事,我承认我做得不好。可是,你呢,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做事怎么还那么欠考虑。” 小树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慢喝着。 “你上次从甘孜不辞而别,好多人为你担心呢。” 小树仍在喝茶,没说话。 “我和苏遇,还有铁虎,就不用说了,杜鹃为你流了不少泪。” 小树喝完一碗茶,又倒了一碗。 “你不应该那么对待杜鹃,她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嘛?” “我配不上杜鹃。”小树故意甩了甩自己那条空袖子。 “杜鹃还缺少了一根手指呢。”卢起说,“人家并没有嫌弃你,是你自己不把自己当正常人看。” “我是正常人吗?”小树一下子声音提高了,“我这样一个残废,还有老毛病,我能忍心连累杜鹃那样的好人吗?” “那不是连累,你们本是一家人,遇到困难相互扶持,再加上兄弟姐妹们帮衬,没有过不去的坎,你怎么能当逃兵呢?” “我没有当逃兵,我是想上战场。” 卢起掏出烟盒,取出两根自制烟卷,给了小树一根,自己也点上,抽了几口,说:“供给部机关和女兵营,哦,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成立了前进剧团,杜鹃现在是剧团的人,苏竹当政委,云芽也在那里。他们今晚就可以到巴西。你还是去见一见杜鹃。” “我不去。”小树说得很坚决。好不容易才放下,现在又要拾起来,他怕自己的情绪再次失控,影响了工作。 “你一定要去。”卢起说得也很坚决。 “大哥,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作战科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小树站起来就要走。 “别急。”卢起拉住了小树的那条空袖子,随即又松开了,说,“你今晚一定要见见杜鹃,要不见,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小树盯着卢起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杜鹃严重违反了军纪,可能要被执行枪……。” “啊,怎么回事?” “她为了给云芽增加营养,从自己保管的粮袋中私自拿了几次青稞,煮粥给云芽吃。这是重罪,被保卫股的刘干事抓住了。” “她怎么能干这样的傻事呢?” “还不是为了云芽,其实是为了云芽的孩子。” “云芽的孩子?云芽生了?” “生了,在进入草地的第一天,生了个男娃。云芽吃不上饭,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吊命,杜鹃才那样做的。” 小树低下头,在屋子里转了起来,没有走的意思了。 “杜鹃现在仍有行动自由,他们走出草地,就要被保卫股带走。只有你能救她。” “我?”小树不解地看着卢起,“军纪在那摆着,恐怕没人能救得了她。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有一计,但是需要你出面去做。你愿意吗?” “要我怎么做,哥,你说。” 卢起拿出一个小册子,指点小树看了看,又悄悄告诉小树他的办法。 小树开始觉得不一定可行,但是事情紧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本来他是不打算再见杜鹃的,可是现在杜鹃遇到了大麻烦,他不得不见。 就算以后仍要跟杜鹃分开,但这次,他一定得去救她。他知道,自己欠杜鹃的太多了。 兄弟两商定好之后,卢起就离开巴西,返回草地去找铁虎汇报情况。 小树在焦躁中等待了大半天。 当深夜来临的时候,铁虎的警卫员来找他,将他带到了一户人家的平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