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红军左右路军在毛尔盖草原的四川甘肃交界处分手。 　　 牛顺儿和他所保护的首长，跟随一方面军北上，到达陕北，与刘志丹等同志领导的红军部队会合，建立起了陕甘苏区。 　　 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牛顺儿的成长已经超出一个警卫员的范围。首长尽管很喜欢他，但是为了他的进步，还是放手让他去部队基层历练。 　　 牛顺儿被安排到第十五师侦察营当了一名连长。这次十五师作为大会师的部队之一，也进了会宁县城。 　　 侦察营负责会宁城西津门的防守警戒。 　　 红四方面军的会师队伍就是从那个门进入县城的。 　　 站在城头上，牛顺儿认出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师长顾子城，知道九十三师进城，他的心里就发毛了。 　　 小树哥就在九十三师二七四团，他站在城门楼上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小树。 　　 晚上，三大部队的代表在文庙前的广场搞演出联欢。牛顺儿请了个假，就去九十三师二七四团找小树。 　　 到了团里一打听，说是小树调到师作战科了，他又去了九十三师师部。 　　 兄弟两一见面，全都愣住了。 　　 小树虽在九十三师作战科，可他并不知道参与会师的部队都有哪些，也不知道牛顺儿也回来了。别的机关干部都去看演出，小树的心里装着事，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地图。 　　 自从当了作战科长，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地图。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会想办法搜集当地地图，新的老的，印刷的还是手绘的，只要能搜集到的地图，他会仔细研究。 　　 从地图中可以得到很多知识，对于制定作战方案大有益处。 　　 牛顺儿的突然闯入，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牛顺儿一眼就看到小树那个空荡荡的袖子，不用问，他就明白发生过什么。牛顺儿本就话少，看到哥的样子，心里能受。他只抱着小树，久久不说话，眼睛里也掉出泪水。 　　 小树拍着牛顺儿肩膀说：“顺儿，别这样，别这样。难得见一面，应该高兴才是啊。” 　　 “哥，你这胳膊是？” 　　 “唉，怎么说呢。你们北上，我们南下，在四川西部的一次战斗中，被敌人一刀削掉了。”小树故意甩了甩那空袖子，“没什么，打仗能活下来，就是老天保佑。缺少一条胳膊也没影响我的工作。” 　　 小树问起牛顺儿的情况。顺儿就把他这一年多来，跟着首长转战陕甘，与西北军、东北军打打和和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也介绍了自己当下的情况，在十五师侦察营当一连连长。 　　 小树对牛顺儿进步很高兴，欣喜之余，就要带他去找苏遇。兄弟几个早就有过约定，不管在哪支队伍，只要有机会，就要见一面，不论是遇到好事还坏事，都要互通消息。 　　 两人再次来到二七四团，苏遇正在与团队的干部开会。他们等了半天，会开完了，两人才见到苏遇。 　　 苏遇担任团长，团里原有政委是个老同志，年纪比他大十几岁。政委姓何，是二七四团成长起来的老人，对苏遇这个新的搭挡有些别扭。 　　 以前的团长很强势，何政委作为最后拍板的**，却总是在团长面前直不起腰。那时攻打喇叭口，团里召开作战会议，何政委不同意强攻，但是团长的激情正盛，强调军事工作以他为主。结果就是团长冒进，部队受损，喇叭口没攻下，团长还牺牲了。 　　 苏遇被派到二七四团来当团长，尽管他还带着两个营的骑兵，但是相对于原来的班底，他仍是新人，兵力也不如原二七四团的人数多。 　　 何政委可能是认为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处处摆老资格，以**自居。苏遇的好多想法，在何政委那里都会被否定。 　　 这不，部队刚进城，会师大会还在进行。何政委要求战士们大张旗鼓地走出去，宣传革命主张，与兄弟部队联欢，而苏遇则认为，应该抓紧时间，补充部队的给养物资。尤其是对骑兵的那些草料，步兵师是没有专门的供给，需要他们自行解决。 　　 在团队建设方面，苏遇的骑兵意识与何政委的步兵意识经常“顶牛”，开会的时候也经常唱对台戏。 　　 方才的会议上，两人的意见又一次出现了分歧。苏遇心中不快，回到宿舍看到小树和牛顺儿，一下子把他在会场上的阴霾扫得干干净净。 　　 牛顺儿离开时，苏遇还是指挥部的通信参谋，一年时间，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团长，牛顺儿打心底里佩服。不过，在牛顺儿看来，二哥苏遇似乎更适合当个政委，他那文绉绉的样子，怎么指挥打仗，牛顺儿实在想像不出来。 　　 三兄弟聊部队的生活，聊重要的战斗，也聊依云镇的过去和现在。 　　 牛顺儿几次想问苏遇和小树，卓玛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他不好意思直接问。他记得苏遇好像说过，卓玛答应过她父亲，送红军过草地之后就回家去，也不知现在是不是还在部队。 　　 苏遇几次也想说说卓玛的情况，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说呢？卓玛是为了他的孩子，才离队出走的，如今下落不明。 　　 苏遇能憋得住，小树却是心直口快，毫无保留地讲出了喇叭口一战的经过，包括二七四团首战失利，苏遇带骑兵团化装成土司队伍偷袭国军，红军夺取关隘。以及卓玛将苏遇的孩子弄丢，心怀愧疚离开部队去找孩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牛顺儿。 　　 牛顺儿从胸口掏出卓玛送给他的那个狼牙吊坠看了半天，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离开这一年多，苏遇和云芽之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了孩子，还是在草地出生，可这孩子命苦，才出生两个月就丢了，而导致孩子丢失的直接责任人，是他最想的人卓玛。 　　 尽管这事跟牛顺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牛顺儿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苏遇解释了很多道理，牛顺儿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卓玛那张质朴可爱的红脸蛋，还有她一声一声叫“师傅”的情况。 　　 久别重逢，原来是期待的快慰，结果盼来的却是失望。牛顺儿是想先看望兄弟，再打听卓玛的下落，然后去供给部找卓玛。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只能把无限的失落放在心底。 　　 三兄弟都有自己的心事，不觉之中，都陷入了沉默。 　　 小树想起杜鹃。他担心杜鹃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如果没有怀孕，上次那事就没过去。保卫股的刘干事一直盯着呢？又有两个月没见过杜鹃了，也没有任何消息。 　　 苏遇担心云芽因为失去孩子会陷入一种精神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他听姐姐说过，在行军途中或者部队休息时，只要一看到婴儿，云芽就要凑过去看一看。好像生怕放过找到儿子的机会。 　　 牛顺儿在苏遇那里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没有回侦察营，却奔城外而去。他从苏遇那里得知，供给部驻扎在会宁城外的小各庄，他要去看看卢起哥，还有铁虎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