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和子城不知道红军走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敌人是否通过了七里关追击而去。 夜是漆黑的,山是寂静的。炮火连续两天,山里的鸟兽早已遁逃。附近的山民也已悄然隐蔽。 两人在夜色中走下山梁,向着红军前进的方向前行。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山谷侧面的山坡走,有树木的掩护,也有夜色的遮蔽。 走啊走,走了两天。第三天,两人都累得不行了,倒在一个山坡上,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亮。山脚下的村子里炊烟袅袅。 打仗的时候,身体紧张,一天没吃东西没有感觉到饿,这会儿,看到炊烟,他们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两人小心地从山路上下去,来到村口。 这个村子有十几户人家,不知是陕西和湖北的山民。 附近没有大路,也未见有军队走过的痕迹。他们壮着胆子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的装束,似乎知道他们是红军。 听男子说,这一带时不时有游击队出没,游击队员有的也穿着跟他们一样的军装。 男主人把他们让到里屋,女主人已经开始烧饭,家里两个小娃,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这里的山民对他们并不戒心。他们不太关注什么军队打不打仗的事,他们只关心山坡上种了粮食能不能收成好,山里的野味能不能打得回来。 这户人家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他们很平常地招待了顾子城和石小树。给了他们吃的,喝的。子城身上并无银钱,只能说一些感谢的话。 他们吃完饭,准备离开时,七八个背枪的年轻人进了村子,来到子城和小树所在的院子。 开始时,小树还担心是不是民团的团丁,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当地游击队,他们属于巴山革命军。 他们在附近一带打游击,听说有红军部队从这里经过,想来看看。如果有机会协助战斗,或者提供一些方便。 但是他们赶来的时候,漫川关的战斗已经结束。 尤其是知道顾子城是红军团长之后,他们对子城和小树很是客气。不由分说,他们将二人带到他们游击队的总部。 那是一个山寨,曾经是土匪的山寨,被游击队占领了。 游击队有一百多号人,为首的姓亢,兄弟们称他亢司令。还有两个副司令,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说话带着四川口音。 亢司令很敬佩顾子城,因为子城不仅是团长出身,而且在镇远武馆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对这些游击队员来说,子城这样的身手和经历正是他们推崇的大侠。 子城和小树在山寨呆了一些日子,一直在打听红军的下落。 子城打算有了红七军队伍的消息之后,就下山去找队伍。 可是红军飘乎不定,一会儿听说到了汉中,一会儿又听说钻入秦岭,还有的说红军被打散,有的回了湖北。 总之,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他们动身的日子就一拖再拖。 亢司令希望子城留下来,帮助他训练队伍,扩大实力,以待红军收编。然而两个副司令并不乐意。 子城看出来,游击队的领导人并不和睦,尤其是他们来了以后,似乎增加了他们的分裂。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人来请子城去山寨的议事厅聚会,说是亢司令请他们喝酒。 子城意识到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但还是去了。 小树跟着子城,就像周仓跟着关老爷一样,沉着赴约。 果然,那是一场鸿门宴。 酒过三巡,副司令秦怀人首先发难,要跟子城比力气。 这个秦怀人原来是这山寨的土匪二当家的,因为受不了大当家的气,秘密联络游击队,来端了这个土匪窝。 游击队杀了土匪头子,秦怀人立了大功,被封为游击队的副司令。秦怀人的老婆,是个悍妇,也当上了副司令。 他们对于亢司令倒还佩服,但是看到顾子城到来之后,危及他们的地位,于是他们起了歹心。 山寨议事厅外有一对石锁,平时游击队员在那里练习武功。 那晚喝了酒之后,秦怀人就要跟子城比举石锁。 子城倒是不怕比武,只是他不想因为比武引发矛盾。 亢司令也许是装糊涂,或者是真糊涂,在子城反复推辞的情况下,他竟然也鼓动子城跟秦怀人比武。 论力气,子城不是秦怀人的对手,他很坦然地接受了失败的结果。秦怀人得寸进尺,又要比试射击。 他找来一个游击队员,头顶上放一个碗,看谁的子弹可以击中碗,而不伤着人。 子城觉得这种比武太危险,也没必要。 秦怀人却不依不饶,子城认输受罚,喝了三碗酒,装醉,才没引发其他矛盾。 其实,秦怀人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子城的威风杀下去,以便他自己可以坐稳副司令的位子。 当晚,子城和小树没有睡觉,子城觉得再留下来,或许会有性命之忧。于是留下一封信,趁着天黑离开山寨。 出山门的时候,遇到哨兵的阻拦,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他们不仅顺利下山,还得到两匹马。 亢司令得知他们二人不辞而别,还派人去追。子城和小树躲了起来,直到追兵走了,他们才走出那山。 因为不晓得红军去了哪里,他们无处可去。 子城的二十团,还有原来的十九团,都被打散,子城不想去追队伍了。他想回黄江县重新再起一支队伍。 当初,红军从黄江县撤退时,子城就提出过反对意见。 尽管敌人的兵力大增,但是黄马地区群众基础好,只要指挥得当,军民一条心,打退敌人围剿还是有可能的。 即使不能打退敌人,凭着大别山葱葱郁郁的山形地貌,隐蔽七八个团的兵力完全有可能。 然而,他的意见并未被采纳,他只好带着队伍一路向西。 每到一处,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红军前进方向又游移不定,一会向南,一会向西。军心也不稳,因而连吃败仗。 最后被逼到鄂陕边界地区,不得不拼死一战。大部队是突围出去了。但是敌人的追兵也跟着去了。 那种情况下,子城决定回黄江,也并无不妥。于是,两人乔装打扮,一路返回了黄江县。 黄江县毕竟人熟地熟。他们没有去依云镇,也没进县城,而是在刀风镇潜伏了下来。 一边打探当初留下来的红军伤员,还有苏维埃政府人员,一边准备人手重新上山打游击。 很快,他们就联系上了同样潜伏在刀风镇的原黄江县苏维埃政府腾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