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进来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短发，长脸，一身英气。短褂，绑腿，兽皮靴。 　　 他的手脚并没有被绳索捆着，似乎也没受到什么毒打。 　　 苏遇并不认识此人，以为他是狼王寨的哪个小兄弟，又被刘十五打为另类，才关了进来。 　　 但是，苏遇从其他人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好像也不认识此人。 　　 小伙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牢门，随后又扫视了屋里的人。 　　 寨主司马让先是一愣，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来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司马让上前几步，走到那小伙子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说：“武空兄弟，你，你怎么来了？” 　　 “司马寨主，这狼王寨是有人造反了？”武空说，“看来亢司令猜得不错。” 　　 司马让说：“亢司令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了？” 　　 “亢司令估计到狼王寨可能会有分歧。”武空说，“也担心寨主你的安危，所以派我来打探消息。” 　　 “唉，可惜，亢司令要是早点来就好了。”司马让遗憾地说，“如今我等大势已去，恐怕再难翻身。” 　　 “司马寨主，不必沮丧。”武空说，“还有希望。” 　　 “刘十五怎么把你也抓来了。”司马让问，“哦，我知道了，那时哨兵放火烟信号，就是你来了。” 　　 “我见过刘十五了。”武空说，“不过，他并不知道我们的约定，我也没有透露真实身份。” 　　 两人谈话的时候，别的兄弟站稍远的地方，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马五忍不住了，问：“大哥，这位兄弟是何人啊？我们怎么都不认识。” 　　 司马让看了看众人，说：“兄弟们，今天我就打开窗子说亮话了。几个月前，我就有了投靠红军游击队的打算。那时，陕西那边的红军队伍还没打过来。我派人秘密联系了巴山游击队的亢司令。” 　　 马五说：“哦，这位姓武的兄弟，就是巴山游击队的队员吧。” 　　 武空点了点头，冲着众人抱拳行礼。 　　 巴山游击队，亢司令。苏遇听着这司马寨主的介绍，他隐隐记得，在哪里曾经听说过这支队伍，一时想不起来。 　　 司马让说：“原来我打算与巴山游击队合并，或者我们去巴山，或者请亢司令来我们狼王寨。后来，红军的队伍打过来。我们就想直接投奔红军队伍。前些日子，派人送去秘信。一直没有收到亢司令的回复，我还以为有什么新情况。” 　　 武空说：“亢司令收到你的信，也在做精心的准备。只是，巴山游击队内部也出了些问题。前些日子，亢司令同样费了些周折，肃清了投机分子，稳定了队伍，这才派我来联络司马寨主。” 　　 众人听了这些话，似乎又看到一丝逃生的希望。 　　 马五问：“亢司令会带人来救我们吗？” 　　 “应该会的。”武空说，“只是时间紧张，不知道亢司令能不能及时赶来。” 　　 马五说：“巴山游击队现在在什么位置？” 　　 武空说：“巴山游击队曾经在湖北、陕西境内游击。最近进入四川境内。我来的时候走了一天。” 　　 马五说：“你还有同伙吧。他跑回去用一天，亢司令带兵来，最快也得一天。也就是说，我们要坚持两天时间。只怕，刘十五不会给我们那么长的时间，让我们等援兵。” 　　 “不用那么久。”武空说，“跟我一起来的人还有几个。不过他们并不用回去送信。我已经且信鸽将这里消息送出去。亢司令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信息了。” 　　 “小武同志，”司马让说，“和你一起的还有几位兄弟，他们身在何处？” 　　 武穴笑了笑说：“我那几位兄弟，就在狼王寨附近隐蔽，他们会随时关注山寨的动向。” 　　 “这样看来，只要我们能坚持到明天，就有可能等来亢司令的救兵。”司马让说，“只是，这个晚上怕是有点难过。万一刘十五狠下心来……” 　　 司马让没有往下说，众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今，人为刀殂，他们是鱼肉，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害。怎么才能延迟刘十五做出决断呢？ 　　 “大哥，”马五说，“既然有亢司令的兄弟要来，我就出去再与刘十五纠缠一番。见机行事。” 　　 司马让说：“这样也好。” 　　 于是，马五走到门口砸门，看守打开门。马五说：“告诉刘老爷，说我马五有事跟他汇报。” 　　 一名看守跑掉了。 　　 一位兄弟问马五：“五哥。你是要给刘老爷报告什么？” 　　 马五说：“我要向刘十五报告，你们正在挖墙角准备逃跑。” 　　 “你这是要了兄弟的命职。” 　　 “要见刘老爷，不给他提供点有价值的信息，他会待见我吗？” 　　 司马让说：“马五兄弟做得对。这样才可能记得刘十五的信任。” 　　 说话间，门开了。看守冲里喊道：“马五，出来。” 　　 “来了。”马五迈开大步往门口走去。 　　 看守又喊了一句：“那位女大夫也出来，刘老爷叫你。” 　　 凤娟连忙收拾好药袋子，跟着马五一同出去。临别，她看了看苏遇和牛顺儿。 　　 苏遇微微一笑，满眼都是关心。牛顺儿只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捣鼓锁在他脚上的铁镣铐。 　　 …… 　　 凤娟和马五跟着看守离开那个所谓的牢房，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小院。这个小院不是茅草屋，而是木板房。 　　 凤娟知道，这是刘十五住的地方。 　　 两人进了屋内，只见刘十五坐在太师椅上抽着水烟。刘池子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枪，警惕地看着门口。 　　 余老六捂着鼻子在轻声呻唤。 　　 刚一进门，马五就深深一躬，扯着大嗓门说：“刘老爷，在下马五，不想给司马让当炮灰了，我想弃暗投明。” 　　 刘十五抽了一口烟，没有直接回复马五，而是很客气的对凤娟说：“这位大夫，你再看看六爷的伤，伤口又流血了。六爷疼得受不了。” 　　 凤娟走近余老六，看到原来包扎的地方确实渗出来不少的血迹。 　　 “大夫，有没有止疼药，给点。”余老六没有鼻子出气，说起话来不清不楚。 　　 凤娟说：“我没有带麻醉药。如果能抽一点大烟，也能缓解疼痛。” 　　 余老六马上对刘十五说：“刘老爷，能不能把你的大烟给赏赐一点。救救命。” 　　 刘十五说：“先让大夫处理伤口。处理完了，你去隔壁抽几口。” 　　 “谢谢刘老爷。” 　　 凤娟准备解开余老六的绷带。 　　 刘十五说：“老六，你和大夫去隔壁治疗吧。” 　　 余老六起身，走到堂屋一侧的小房间，凤娟也跟了进去。 　　 凤娟一层一层揭开绷带，给他疗伤。她从心底恨这个土匪，但是从大夫的角度，她又很同情他的受的伤。 　　 余老六的鼻子没了，如果流血再止不住，性命也难保。凤娟打开伤口，重新施了些止血粉，又轻轻将绷带缠上。 　　 在处理伤口时，她听到外屋马五粗大的嗓门：“刘老爷，我说的是实情，不行你现在就派人去看。” 　　 刘十五说话的声音不高。凤娟听不清楚，有一句没一句的。 　　 “是啊，统统该死。”马五说，“我可以用枪把他们一个个全干掉，但是刘老爷，不能这么干。” 　　 刘十五的声音稍高了一些，问：“为什么？” 　　 “狼王寨的司马让一死，这就是您的地盘。您还要在这里安稳些日子吧。一下子在寨子里杀那么多人，阴气太重，不吉利。”马五的声音仍旧很高。 　　 刘池子问：“那你说怎么处理？” 　　 马五说。“不如明天午后，押到仙人跳去，一阵突突突。全部消灭。还省得处置尸首。” 　　 外屋安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马五说：“仙人跳就是后山的悬崖，在那里处决最省事。” 　　 屋外又没声音了，刘十五可能在考虑这个建议。 　　 凤娟处理完余老六的伤口，走出侧屋。 　　 刘池子上前挑开门帘看了看，说：“六爷，马上给你拿烟枪，你就在床上躺一会儿。” 　　 余老六答应道：“嗯，好。” 　　 凤娟问：“刘老爷，伤口处置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管家，给这位大夫安顿一间房子。”刘十五说，“这么大个山寨，还是需要一个会看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