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小时一晃而过。 　　 翌日，下午五点钟。 　　 密不透风的丛林中，异常闷热。一个浅水坑里，一条两丈长的丛林蟒正泡在里面降温，一边舒服惬意地“泡澡”，一边冲十几步外经过的蒙云吞吐信子，看那架势好像在说“嗨，老兄不热吗？要不要过来一起泡个澡，降降温？” 　　 当然，这只是蒙云一相情愿的怪诞想法。 　　 和打招呼相比，他更相信这头蟒蛇更可能在通过热力感应来判断，路过的那个两脚兽适不适合作为晚餐。 　　 很快，巨蟒敲定了主意，天气太热，今天就暂时放过这头两脚兽…… 　　 “呼呼——” 　　 身上的汗水浸湿了作训迷彩服，拧一把衣角，哗啦哗啦往下滴水，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腿脚也僵硬地迈不动腿了，可是，现在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因为根据地图显示，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 　　 不过，手绘的地图误差较大，没办法精确评估真实距离，根据以往的经验粗略预估，估计也就在五公里范围内…… 　　 十分钟后。 　　 很快，蒙云来到林际线边缘的一处陡坡上，径自单膝跪地，摘下檐帽，擦了一把前额豆大的汗珠，紧接着举起88—TG精准步枪，以观瞄镜向北边望去，四百米外，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训练基地进入了视野中。 　　 这一处训练基地的位置相当隐蔽，位于深山老林中，基地的设施和布局和集训基地有点相似，越障场、射击场、潜水训练设施等一应俱全。 　　 唯一没有的是模拟训练设施，比如，反恐训练屋。 　　 调节倍镜放大，只见基地入口附近停放着一些救援交通工具，那是三辆大型救护车，一架海军直9救援型号直升机，不远处，几个身穿作训服的教员堵在门口，赤手空拳，领头的教员时不时地低头读表。 　　 视野微调。 　　 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狙击目镜，韩飞居然已经到了地方，此时正躺在入口附近的草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睡大觉。 　　 “靠，这货的脚上真装风火轮了啊？”韩飞已经到了至少半个小时，不然，不能像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睡觉。 　　 不过，感叹归感叹，蒙云心里并不感到惊讶，韩飞的体能是集训队员中最好的，不对，应该说是独一档的存在。 　　 长距离负重越野训练，韩飞每次都是第一名，有的教员打趣甚至为此给韩飞取了个外号，叫“核动力小马达”。 　　 确认没有猫腻，蒙云马上收枪“呲溜呲溜”地滑下了陡坡，落到坡底，连滚带爬止住身形，拄着枪站起身，拖着僵硬到迈不开腿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训练基地……一路玩命地急行军，双腿都快跑没知觉了。 　　 但幸亏路上没有出错，由于手绘地图的精度极差，只要一次出错，就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体力纠正。 　　 看一看时间才4点52分，距限定时间还有近两个小时，一切都来得及，甚至还有时间休息，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体力就代表一切，鬼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等着…… 　　 “哟，又一头小佩奇到了？你第二个，不错，”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看到蒙云一瘸一拐地步伐，一名教员忍不住出声调侃道，“不过，这才上了一个菜，就变成这幅熊样，后面的大菜还能吃得下吗？” 　　 “我谢谢你的关心啊，”蒙云用上吃奶的力气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快进去吧” 　　 作为老兵最喜欢干的就是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新兵经历自己曾经历的一切。 　　 …… 　　 一进门，韩飞冲他招手喊道，“二云，这边！你真慢，我都到了俩小时了。” 　　 “……” 　　 不用喊，蒙云也知道对方早就到了，刚才通过观瞄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扑通一声，侧身瘫倒在草地上，蒙云才松了一口气，望着阴沉的天空说道，“你丫如果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快给我揉揉腿，没知觉了。” 　　 “嘿嘿不是我吹，只要有我在，你们几个都只能争第二，”韩飞一边给他拍打腿部，一边笑道。 　　 “你丫是真欠揍啊……” 　　 二十分钟后。 　　 第三名集训队员也气喘吁吁地到了训练基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B组几名队员陆陆续续地抵达，不过，中途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架搜救直升机起飞了。 　　 等到6点42分的时候，蒙云等人都坐不住了，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到，是郭桐，虽然限定的时间还剩几分钟，但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郭桐能够及时到达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然而，如果无法及时到达，那就只有一个结局了，淘汰。 　　 就在这时，领头的教员接了一通卫星电话，紧接着，摆手示意其他教员关闭基地大门，可是，看时间，距离限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喂，等等，干什么？现在没到时间呢，我们还有一个队员没到，”蒙云忍不住皱眉喊道。 　　 “我知道，但他不会来了，”领头的教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韩飞问道。 　　 “他退出了考核，”对方回答。 　　 “什么？”“不可能”“三年都坚持下来了，谁会选择这时候退出？开什么玩笑？” 　　 五个人一下炸了锅。 　　 “嚷什么？吵什么？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有空惦记别人呐？”另一个教员皱眉高声喊道。 　　 “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蒙云马上冷静下来问道，“郭桐是一名优秀的队员，你的回答让我们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哼，他早先就有半月板撕裂的征兆，但这小子为了参加考核，选择隐瞒不报，导致集训途中伤势急剧恶化，而且引发了炎症，可这愣小子咬牙忍痛愣是坚持了37个小时，一直到伤势恶化走不动路，才不得不上报，”对方冷声说道，“救援人员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在河岸上，整个人的膝盖肿成了水桶，搞不好整条腿就废了！” 　　 说到这里，对方提高了音量道，“作为身边最亲密的战友，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他的问题？你们就是这样照顾手足兄弟的？将来某一天，中队的其他兄弟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们吗？要你们这些猪队友有屁用？好意思在这里嚷嚷啊？” 　　 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五名集训队员全都低下了头颅，最内疚的人当属蒙云，早在撤离的时候，他就该察觉到郭桐的腿部有问题，可是，他当时一听对方说崴脚，就没有继续追问。 　　 “杵在这里干毛儿呢？老刘！带着这几头猪去泡个澡，清醒清醒！” 　　 “是！” 　　 …… 　　 泡澡，泡澡啊，多么令人舒服的字眼，单单一听就让人精神振奋，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里是地狱，不是人间乐园，更不是天堂。 　　 …… 　　 “把该死的手臂绷直！软软趴趴的，你他妈的是章鱼吗？” 　　 一处水深齐胸的臭水坑，五个集训队员各自双臂高举25kg的轮胎，规则是必须举过头顶，谁胳膊打弯，谁就得在臭水里做深蹲训练，一直做到让上面佩戴防毒面具的教员满意为止。 　　 “千万不要以为，经历了三年的集训，你就变成了精英，在这里，就是要明确地告诉各位，你们还差得远哪……” 　　 坑里的气味真是恶臭熏天，肮脏的黑水，腐烂的枯木，肆虐的蚊虫，一只死老鼠就夹在不远处水面的腐烂的枯枝堆里，下半截身子泡在脏水里，头部被枯木枝夹着，露在水面漂着。 　　 坦白地说，和坑里的气味相比，县城马路边公共卫生间里的气味都是清新香甜的，坑里的气味就像混杂了地球上最臭的臭鸡蛋和臭豆腐搅拌成的金汁，外加喷了一圈“臭鼬**分泌物牌”的恶臭喷雾。 　　 奇臭难闻。 　　 “这味道比韩飞的脚臭一万倍，呕——” 　　 一个队员说完就吐了出来。 　　 “净扯淡，我的脚有一股处子的芳香” 　　 “嚷嚷什么呢？叽叽歪歪的那俩，二十组深蹲准备！默数五秒再上来，听我口令！” 　　 “一” 　　 …… 　　 入坑不到十分钟，蒙云忍不住吐了两次，其他四名队员的情况也差不多，坑里的臭味简直是对人类嗅觉的蹂躏。 　　 上面的教员们并不禁止呕吐，但得强迫自己站着吐，胳膊不能打弯，谁胳膊打弯，那好，上面的教员马上下令深蹲准备，可是，站在臭水里都忍不了，更别提把头没入臭水里了。 　　 单单想一想，就有把肠胃吐出来的冲动。 　　 …… 　　 五分钟没问题，十分钟没问题，半个小时也能坚持，但时间一长，上肢的血液循环明显开始跟不上了，双臂止不住地颤抖。 　　 过去两天两夜，吃的东西本就有限，肚子里仅剩的一点东西，也在入坑的十分钟里，吐得一干二净，五个人的体力都在迅速下降。 　　 一个小时后，水下的腿也开始打颤，双臂早就麻木失去了知觉……渐渐的，蒙云看到眼前的那只死老鼠正在冲他咧嘴笑，仿佛在嘲笑他愚蠢的举动。 　　 可是，用力眨一下眼，仍是一只死老鼠，只是幻觉而已。 　　 该死，内外交困下终于开始头晕眼花了吗？ 　　 …… 　　 坑里，五个人在经历体力和嗅觉的双重蹂躏。 　　 坑外，领头的教员像念紧箍咒一样，手持扩音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段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明，首先，欢迎各位来到地狱！” 　　 “让我帮大家回忆一下，以往的考核周是什么样的？嗯？不过也就是划分几个科目加以考核，然后淘汰掉成绩垫底的后几名，”邓明说到这里一顿，“但在这里不一样，没有考核科目，没有评分和成绩，甚至没有标准，有人可能想问，既然没有标准，那怎样才能知道谁更优秀？更强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极限说了算！”“当然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这人最讨厌强迫性的举措，所以，不喜欢的、坚持不下去的等等都可以走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需要温柔的喊一声报告，然后说一句‘我是软蛋’，就可以专车送你走，明白吧？” 　　 “不过，如果不想走，那我只能说对不起，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我们将有义务不断地刺激和挑战你们的极限，不仅是生理极限，还有心理极限。在这里，你们将享受到前所未有的体验！在这里，你们将意识到自己所认为的血性是多么幼稚！” 　　 “不过，我这人一向比较仁慈和善解人意，所以，最后给各位一次机会，不满意的害怕的，现在就可以退出，只需打个报告就行，但只给各位十秒钟时间考虑，一，二……” 　　 漫长的三年集训都熬过来了，终于走到最后一步，傻子才想不开选择在这时候退出，这是五人心里一致的想法。 　　 没有人喊报告。 　　 “很好，都有种！我尊重各位的决定，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邓明扫视了一圈五人，“咦？说到哪了？算了记性不好，重头再来一遍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明，首先，欢迎各位来到地狱……” 　　 老天！无论坚持多久都可以，都无所谓，但拜托来个人让他闭嘴吧，哪怕耳边清净一分钟也行啊，蒙云心中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