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太莽撞了？若是这老贼有一身的武功可怎么办？他又是杀个人的，恼羞成怒之际再杀一个两个人，那根本不是问题！　　秦朗觉得自己的确犯了年少轻狂的错误，因为自己的轻狂鲁莽，说不定就会害死两条人命！　　他不自觉地往桑枝的身前一站，手心开始冒汗——　　“你应该很清楚，每当你真的潜行修养的时候，你的过去会历历在目，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那的确是你的心魔。但是，这个心魔并不是吃斋念经就能破的，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我并不是想说自己就有多么的伟大，伟大到来点化你，我只想说，你年纪已经这般大了，被心魔纠缠了好几十年了吧，难道你就不想有一天在你尘世生命尽头的那一天，能安安心心地去见佛祖？”　　秦朗的话貌似起了作用，老和尚愣了好一会，慢慢低下了头。依旧没有说话，雪白的眉毛和胡子已经将他的整张苍老的瘦脸都给遮挡完了。　　秦朗这时才大松了口气，故意放慢了语气，说到：“一步，就一步……上前一步是天堂，退后一步是地狱。”　　他的这句话终于起作用了，老和尚沉默了许久，终于颤抖着开口了——　　“那是民国**年……我，我曾经是个赌徒，而且是屡教不改的那种赌徒。我的家庭曾经是大地主，非常有钱的那种，可是就是因为我的烂赌，我被家族的长老给撵出了家族，连带着父母都不敢公开认我这个不孝之子……　　我的妻子终于忍受不了天天被人追债的生活，带着我的两个孩子跑了。我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见媳妇带着孙子跑了，当时就气得吐血，最后竟然被气死了……哎，我是个畜生啊！　　我的老父亲见我这样不争气，跑了老婆孩子又气死老母，于是跑到我这里来骂我，我被他老人家骂得火起了，于是使劲推了他一掌，结果我父亲的后脑勺撞在了一处坚硬的柜角上，一口气没上来，一命呜呼了……哎……我真的就是个畜生啊！　　说到这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没办法啊，为了怕族人将我拿去浸猪笼，我慌忙出逃，东躲西藏地在外面逃了两年，有一次在山上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和尚，他救了我……他成了我的师父。后来，在一次噩梦中，师父发现了我心里的秘密，于是总是劝我，劝我回去在父母亲的坟前磕头谢罪……　　师父说：‘积恶太重还是要主动渎罪，否则永远都会在地狱挣扎……’　　我那时觉得师父真是太啰嗦太烦了，要我回族里去谢罪，那还不是将我往死里推吗？于是，我一怒之下便冲上去叫师父闭嘴，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谁知道我竟然将师父掐死了……　　掐死师父后，我将他偷偷埋在了菜园地里，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师父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徒儿啊，我知道你会这样对待我，但是为了化解你内心的暴虐，我只得故意惹怒你……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到这时我才幡然悔悟，动了皈依的念头。可是这么些年里，我犯下的罪总在眼前一遍一遍的显现……我每天日日夜夜都坐在菩萨面前打坐，连睡觉都是坐在蒲团上，我一遍又一遍地念经，可是那也没用……看来我是注定会下地狱的。”　　老和尚讲到这，抬起头来望着秦朗，苍老的胡子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笑来。　　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秦朗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破了，于是说道：“我能猜到那个被你杀死的师父，在临死前他想说的最后一句话……四个字，对不对？”　　老和尚睁大了双眼，惊讶地望着秦朗，嘴唇上的胡子不停地抖动。　　秦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回头是岸。”　　老和尚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扣住地板，放声痛哭。　　吔，成功了，老谋深算的百岁老和尚终于在他的面前崩溃了，释放了心中深藏几十年的心魔，这不得不说是秦朗拉到心理医生职业资格以来迈出成功的最大一步。　　他很自豪，自己连老神仙都征服了，将来还有什么心理临床病人是他不能征服的？他这个心理医生的前途应该是多么的不可估量啊！　　累了一天的秦朗终于可以放心舒心地睡上一觉了。　　这一夜，他睡得真的很踏实，就算千年古刹里流传着各种版本的鬼怪冤魂的传说，就算窗棂外的夜风吹得像鬼哭狼嚎般的凄厉，他还是一闭上眼睛，便在禅床上呼呼大睡。　　大概睡到凌晨时分，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耳边还伴着桑枝那略带惊慌的呼喊声——这声音在沉寂的山间古庙里响开，听起来十分的诡异和刺耳。　　“秦朗，开门！快开门！”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惊醒后的秦朗一个鹞子翻身便从床上闪了下来。　　“不好了，师父大概要去了，他让我将你叫过去。”桑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要去了？什么叫要去了？他要去哪里？　　一愣之后，秦朗猛然反应过来，“要去了”不就是要去西方极乐世界吗？也就是要死了的意思！　　意识到这点以后，秦朗的背皮子紧跟着麻了一线——那个老和尚，他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并没有哪里看出身体有毛病的地方啊？怎么就快要死了呢？　　是不是他的心魔还没被破完，又跑出来捣乱了？　　“你，你没骗我吧？”秦朗望着桑枝的脸问。　　桑枝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的惨白，白得就像一张白纸，偏偏一头长发还凌乱的披在肩上，更是在夜色中显得诡异。　　虽然她的这张脸美丽异常，但是此刻的秦朗也不敢再多瞄上一眼了。　　“我没骗你！我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大限近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桑枝幽幽地说。　　秦朗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你怎么看出来的？”秦朗一边跟着往门外走，一边问，他的心里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恐怖感。　　他是一名医生，连他都没看出老和尚的大限快到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