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魄
“住手!这么烫的药,你怎能直接喂给嬷嬷!”阮枝又惊又气,三步并作两步夺了药碗,丫鬟不防有人,吓得摔倒在地上。 回过神后她定睛一看,脸上的慌张散了个干净。 “原来是你……哼,我来伺候这个老不死的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还指望我尽心尽力?做梦去吧。” 阮枝眉眼沉下:“大胆!” 丫鬟仰起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呦,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摆什么谱,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你如今还比不上我呢!” 说完她甩手就走。 “吃豆子喝凉水——屁事挺多,我不伺候了!” 砰—— 屋门重重合上,抖落满屋灰尘。 “咳,咳!” 周嬷嬷咳得愈发厉害了,好似要把五脏六腑一并咳出来。 阮枝不敢再耽搁,边用勺子搅拌药,边快步坐到榻边。 估摸差不多了,她试了试温度。 不烫不凉,正好。 取过一个枕头垫在周嬷嬷脑后,她将药一勺一勺喂给她。 一碗药下肚,周嬷嬷的呼吸平缓了许多。 阮枝心神定下,将碗搁到一边,捧起周嬷嬷冰冷的手揉搓。 周嬷嬷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迷迷瞪瞪看了她好一会,才认出她:“小,小枝?” “是我,嬷嬷,我回来了。”阮枝鼻尖泛酸,哽咽难言,“都怪我,我该早些回来看你的。” 周嬷嬷挣扎着坐起身,指尖哆嗦着抚过她的脸,险些喜极而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能再见你一面,嬷嬷死也无憾了……” “嬷嬷!” 阮枝按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不吉利的话,周嬷嬷攒住她的指尖,急切询问。 “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嬷嬷放心,我都好。” 阮枝只报喜不报忧,可眉间稍纵即逝的愁意还是被周嬷嬷看个正着。 “你啊……”周嬷嬷叹气,她亲手把阮枝自幼带大,早已视她为亲生女儿,满心为她打算。 “夫人和小姐把我扣在府里,就是为了拿捏你,嬷嬷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你别管嬷嬷了,自己逃走,离开京城吧,啊?” 阮枝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毫不动摇。 “不行!嬷嬷从前常说人贵自重,今日怎么反而糊涂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你好好的也就罢了,若你有个好歹,我绝不与阮家善罢甘休!” 说的简单。 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怎么和阮家斗? 最多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周嬷嬷怎么肯,只好无计可施的拍她的手背:“好好好,嬷嬷听你的,你别干傻事。” 顿了顿,她又补上。 “但你要记住,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好。”周嬷嬷身子虚弱,阮枝给她掖好被角,哄她睡一会。 自己则撸起袖子,收拾屋子。 把用不上的杂物收走,擦洗家具、扫地、拖地……一番折腾后,她出了一身汗。 收拾到院子,她才发现丫鬟竟然没走,盘腿坐在井边嗑瓜子。 瞥见她手上的帕子,丫鬟冷嘲热讽。 “果然是天生的下人命,做的这么得心应手。” 阮枝充耳不闻,取过扫帚扫地,心下盘算着得尽快想个法子救嬷嬷出去。 在阮府,嬷嬷的身子撑不了太久。 其实在几个月前,嬷嬷的身子尚且硬朗。 阮文烟一朝找上门,两人的身份水落石出,她不愿鸠占鹊巢,便想带嬷嬷离开。 当时宋氏也同意了。 可两人还未出城门,伯府的家丁赶来,不由分说把她们五花大绑回侯府。 那日暴雨如注。 两人被按跪在水汪中,全身湿透,狼狈不堪。 而阮文烟站在檐下,绣花鞋纤尘不染,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 “你从前吃伯的,喝伯府的,已经是我伯府的人了,还想一走了之,当以奴才私逃论处。” 当时阮枝还不知她的真面目,语无伦次的解释。 “是母亲同意我走的……” “住口,你也配叫她母亲!”阮文烟面色阴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了,好,来人,去请母亲来对峙。” 不想宋氏会矢口否认。 “我何时说过让你离开?你别信口雌黄。” 轰隆—— 雷光乍现。 照出阮枝惨白的脸。 周嬷嬷心知今日难逃一劫,便道是自己蛊惑阮枝外逃,极力撇清她的过错。 后来的事阮枝记不太清了。 她听见阮文烟道。 “按规矩,打三十大板。” 砰——砰—— 棍棒滚着雨水,一下下敲在周嬷嬷的身上。 阮枝想阻止,却只是徒劳。 三十大板下去,周嬷嬷几日高烧不退,后来烧退了,身子也彻底坏了,三天两头不舒服。 而这一切,都是拜阮家所赐。 阮枝眼中恨意翻滚。 她想将周嬷嬷所受的一切悉数奉还,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 她想,等到她有能力和阮家对抗。 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将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阮枝又去看周嬷嬷,狠下心要走。 经过水井时,丫鬟鄙夷的啐了一口。 “呸!” 阮枝脚步顿住,侧首看她。 丫鬟瞪她:“瞪什么瞪,难不成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阮枝轻声问:“你可知我如今是侯府世子的通房?” 丫鬟显然不知道,愣了一会,又不肯失了气势,梗着脖子虚张声势。 “不过一个通房,有什么可嘚瑟的!” “是不能。”阮枝不羞不恼,反而笑了笑,“可我今日能做通房,明日就能做姨娘,那时候伯府少不得给我三分颜面,若我找你秋后算账,你说你会有何下场?” 丫鬟的脸色变来变去,死鸭子嘴硬。 “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姨娘是主子,与通房不同,岂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于你们或许是难事,可以我的姿色,易如反掌。” 看着她如画的眉眼,丫鬟说不出反驳的话,气势一落千丈,不自禁缩脖子。 “你,你想如何?” “只要你们好好照顾嬷嬷,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会将你们的恩情铭记在心。” 威逼过后,就轮到利诱了。 阮枝掏出几个铜板。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