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刀在哪里？” 　　 楚曦宁收回目光，声音低哑的问，“他已经废了双臂，再有一刀，你打算在哪儿？” 　　 “在哪儿？这第三刀，我要他，扎入他自己胸口！” 　　 楚铮呵声说道，“本就是要他的命，他若不死，那死的那个人就是我。皇姐，你会帮我的，对吗？” 　　 楚曦宁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 　　 再抬眼看向司九宴，眼中泪意滚落：“阿宴，疼吗？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忍忍，再忍忍。” 　　 她还在哄他。 　　 司九宴自嘲，这两刀下去，他双臂垂落，鲜血从肩头落下，那把匕首还扎在肩头位置没有取。 　　 他向来怕冷，身子弱，脸色也不好，眼下又扎自己两刀，眼前渐渐发黑，但依然站得笔直。 　　 声音温和道：“阿宁，我在。” 　　 她叫他阿宴，他都听着了。 　　 只要她肯叫，他就在。 　　 “督主！” 　　 萧一恨不得以身代之，“嗵”的一声跪地，哑声泣道，“督主，属下求您，冷静一些，清醒一些，好吗？” 　　 鲁川也跟着跪下：“督主，您若真要一意孤行，属下……一定要不顾一切，杀了长公主！” 　　 这是唯一的法子。 　　 “本督不许。” 　　 司九宴目光看着楚曦宁，慢声说道，“都退下，没有本督的命令，不许动手！” 　　 长鱼静气得把剑都扔了：“娘的，死吧死吧都死吧，本国师早就知道，他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 　　 程肃正瞧瞧那边，再瞧瞧这边，默默捡起剑，主动架在脖子上，小声说道：“要相信司督主，他没那么傻。” 　　 “相信他？呵！本国师宁愿相信母猪能上天，都不信……啊，卧槽！” 　　 长鱼静一声惊叫，程肃正也连忙看去。 　　 司九宴左胸一把刀，直直的扎了进去，他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在地上，抬起苍白的容颜看着楚铮：“现在，可以放了阿宁吗？本督已按你的要求，做到了。” 　　 两把刀，三个洞。 　　 他该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 　　 楚铮也完全没想到，事情竟会进行得这般顺利，反而是谢丰岚，总觉得哪里不对。 　　 事情太过顺利，是否有诈？ 　　 楚铮惊奇的盯着司九宴，哈哈大笑：“本宫真是太高兴了。司九宴啊司九宴，人人都道你司督主杀人无数，狠戾无情……可他们谁都不知道，其实最无情的人，反而是最多情的。你看看你，为了皇姐，甘愿受死！啧啧，好一出感天动地的爱情，本宫又该怎么说呢？是要说你蠢，还是要说你，为了女人，死得活该呢！” 　　 胸前的血，往下滴落着。 　　 司九宴艰难抬头，看着楚曦宁。 　　 他如是十年前一样，目光温和，又充满娇宠，他向着楚曦宁缓缓伸出手：“阿宁，来。” 　　 一句阿宁，让楚铮笑得更大声：“哈哈哈。皇姐，你看看他，蠢不蠢啊。大元最厉害的一把刀，也不过是个被女人迷了心智的蠢货而已！皇姐，你现在就过去，你告诉他，你其实一直都在想什么。” 　　 “督主！” 　　 身后丈许外，跪满了黑鹰卫的人。 　　 他们悲愤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要上前，却又不能。 　　 没有督主的命令，他们绝不能动！ 　　 “皇姐，你去啊，去！怕什么，他都快死了，你还有犹豫什么？” 　　 眼看楚曦宁不知想到什么，竟一时怔在原地，楚铮又催着她，并顺手推了她一把。 　　 楚曦宁踉跄出去，她负在身后的双手解开了。 　　 绳子扔在地下，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司九宴面前。 　　 伸手，抬起司九宴那张苍白的脸，楚曦宁目中有着幽远的茫然，又轻声问：“司九宴，我真的看不透，你到底是什么人了。我叫你一声阿宴，你连命都能舍……到底，是为什么？你明知这是局，却还要以命救我，又是为什么？司九宴，你可以告诉我吗？” 　　 楚曦宁心中有一个地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似痛楚，又似难过。 　　 但更多的是嫉妒。 　　 到底是谁，能得了他司督主的心？ 　　 只是叫几声阿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真，蠢啊！ 　　 楚曦宁眼中茫然，不解。但很快，这种视线又变得沉冷，无情，甚至是狠戾！ 　　 她抬手握住他胸口的刀，一寸一寸往里继续推进，司九宴脸色越发的白，却是只字未吐。 　　 等她再也推不进的时候，她打算抽出，再扎他一刀，他抬起的手，攥住她的手腕。 　　 音色沙哑，极致幽冷。 　　 难过，与哀伤又像是并存，很快，又变得冷静下来。 　　 他问：“阿宁，你真要杀我？” 　　 哈！ 　　 这是在说什么玩笑话！ 　　 “我不杀你，我难道来玩的吗？”楚曦宁看蠢货一样的看他。 　　 都死到临头，还在问这样的话，果然够蠢。 　　 她用力要挣开，可他不放手，他的血，也染红了她的手。 　　 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眼中逼出狠意：“母后的命，还有程策的命，谁来还？司九宴，你该死！” 　　 既然他不肯放手，她另一手扬起，狠狠打他耳光……司九宴终于还是放开了她。 　　 楚曦宁视线看向他的右肩，那里也有一把刀，她伸手抽出，向他脖间刺下，所有人等紧张大吼：“督主，小心！” 　　 话音未落，“当”的一声响，司九宴拔出左胸的刀，挡了她的这一击。 　　 眼中最后的光，在看向楚曦宁的时候，也将要熄灭。 　　 他再次问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公主，这话对也不对？” 　　 “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族之恨，更是不敢忘。公主，有人杀我父母，杀我全家，这仇，我该不该报？” 　　 “该！” 　　 他问一句，楚曦宁便答一句。 　　 “不过，你一个太监，生来是孤儿，又怎么会知道有谁杀了你的父母？” 　　 “我不是孤儿。” 　　 司九宴轻声说，几乎是用他最后一丝眷恋的目光，看着她的脸，“父债子偿。长公主殿下，这个道理，你也是懂的吧。” 　　 他问到这里，楚曦宁半眯了眸光，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但还是回道：“懂。正因为懂，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定要……杀了我吗？” 　　 司九宴眼底的光，终于熄灭了。 　　 他低了头，慢慢的重复完这句话，再抬眼时，笑了。 　　 这笑，跟刚刚的笑不同。 　　 刚刚，他是向着阿宁笑，向着他喜欢的姑娘笑。 　　 现在，这一分笑，笑的是世事无常，笑的是人情绝望，笑的是……未来的路，他到底，还是要走下去的。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楚曦宁冷着脸说，“你马上就要死了，你还在笑。” 　　 “不，本督不会死，死的，另有他人。” 　　 司九宴一字一顿，目光扬起，看向楚曦宁的背后。 　　 他看着楚铮，话却是对着楚曦宁在说，“本督明知你不怀好意，却依然给足了你机会。明知你与楚铮是在做局，可依然舍不得你受伤。阿宁，本督是人，也会累了，也会乏。男女之情，纠缠过多，终是伤人利器。伤人，也更伤己。” 　　 楚曦宁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继续说：“楚铮，身为你的先生，本督教会了你许多……可如今，你出师了，先杀的，却是我这个先生。” 　　 “既如此，本督也便成全你。” 　　 “本督现在就教你……最后一招，复仇第一式，先杀至亲人！” 　　 司九宴缓缓站起身。 　　 他白发铮铮，铁骨铮铮，血色溢满全身，却在这一刻，偏是顶天立地，无人能及！ 　　 “不好！快杀了他！” 　　 谢丰岚脸色微变，他猛的想到什么，嘶吼出声，可已经晚了。 　　 “黑鹰卫听令！” 　　 司九宴轻声喝道，如同寒风过境，入骨入心，“除却长公主楚曦宁，所有人，杀无赦！” 　　 命令既出，天地变色。 　　 黑鹰卫轰然应声，剑光再次出鞘，血色翻飞，人头落地。 　　 楚曦宁震惊看着这一幕，哆嗦着唇，大叫：“不！不要杀他！” 　　 她扑过去，想要抱住司九宴，司九宴挥手，将她震飞出去。 　　 楚曦宁跌在地上，猛的吐出一口血，长鱼静扑出来，摁住她：“楚曦宁，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