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丰松不想让他喝这个酒，但架不住司九宴气势强，也镇得住场子。 　　 全谢府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谢丰松心中骂骂咧咧，但表面上还是笑着请入席。 　　 酒端了上来，司九宴也没喝，而是似乎在等人，谢丰松不解：“司督主，怕不是只讨一杯酒来的吧？” 　　 司九宴指间转着杯沿，恣意洒脱，狂放不羁，似乎世间一切，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是风，吹得够野。 　　 他是云，飞得也够高。 　　 他不说话，谢丰松心中没底，便瑟缩着看他，满桌的人，也不敢出声。 　　 谢老夫人太知道司九宴的狠，更是大气不出，假装不在，也恨不得马上放筷子，赶紧回去。 　　 谢丰岚怀里抱着女儿，似乎不受影响，正在慢慢喂饭，孩童无辜，女儿咧开嘴巴，小小声的说道：“伯伯，你也要吃饭。” 　　 谢丰岚猛的变了脸色，连忙伸手去捂女儿的嘴：“囡囡，吃你的，不要乱说话。” 　　 “囡囡？” 　　 司九宴倒是来了兴趣，视线转向谢丰岚，“还没有取名么？只是小名，囡囡？” 　　 囡囡是一种昵称，也由此可见，谢丰岚也是极为喜爱这个女儿的。 　　 尤其是，他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对于这个女儿，就越发的疼到了骨子里。 　　 苏软云死亡，肚子里的孩子不成形，也跟着一起死了。 　　 听说，是个男孩。 　　 想到此，越发的把长公主楚曦宁恨到骨子里。 　　 那个毒妇，他就不该答应娶她！ 　　 谢丰岚心中恨着，不知不觉，捏疼了怀中的女儿，囡囡忽然张嘴哭了起来：“爹爹，疼……” 　　 谢丰岚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松手，又哄着囡囡：“对不起啊，囡囡，爹爹不是故意的。” 　　 饭桌上，谢丰松之妻，关氏倒是不发一言。 　　 她不开口，那一双儿女也不敢开口，饭也不吃了，下意识缩在关氏怀里，有些害怕的看着司九宴。 　　 司九宴扫过去一眼，假作不知，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既是饯行宴，公主为何不在？还是说，你们谢府尚了公主之后，就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任意找个园子关起来，不当回事了？” 　　 这话简直诛心！ 　　 谢丰岚说道：“司督主，公主今日为何不来，本驸马是不知的。不过本驸马更不明白的是，司督主对本驸马的妻子如此关心，是何道理？” 　　 司九宴向来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他十年前吃的亏，够他一辈子用。 　　 这几天吃的亏，也是他愿意的。 　　 眼下，谢丰岚用话堵他，他撇眼过去，笑意不入眼，恣意狂野，又嚣张得很：“哦，还有这事？既是驸马之妻，也是公主之尊，如何就问起本督了？不过本督也听出来了。驸马的意思，是说公主已是本督的女人了？那就是吧！不过，本督倒是不知，一桩买卖，还能做两次。驸马爷仁心善意，已经不择手段卖了公主一次，眼下再卖第二次，打算开什么价？” 　　 “你！” 　　 谢丰岚一拍桌子，猛的起身，怀中囡囡再度被吓着，哇哇大哭，司九宴挑眉，招手道：“小女娃，乖，来伯伯这边。你爹不心疼你，伯伯倒是看着心疼。伯伯这里还有麦芽糖，你一定是爱吃的。” 　　 他变戏法似的，从衣袍里拿出两块糖，囡囡还小，咬着手指就要过去，谢丰岚脸色微变，不敢松手。 　　 谢老夫人也脸色大变，再顾不得装聋作哑，连声说道：“督主，囡囡还小，她哭不是因为督主，是被她爹吓到了……还请督主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放她一马！” 　　 谢老夫人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关氏带着两个孩子也跪。 　　 满院的下人也跪。 　　 谢丰松叹口气，看向谢丰岚：“退之……” 　　 他没喊四弟，而是喊了他的字，谢丰岚死死攥了拳，声音带着哑，却是看向司九宴：“我以为，司督主再如何的心狠手辣，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的，您说是吧，司督主？” 　　 司九宴漫不经心：“谢驸马难得用敬语。不过，本督最讨厌的，就是乱猜我的心思。猜中了，没奖，猜错了，人头落地。” 　　 司九宴话落，谢丰岚脸色再变，谢丰松也急了：“四弟！你看清楚，这是司督主，这一大家子人的命，可都在你的手中！” 　　 “可是大哥，囡囡是我唯一的血肉，我不可能把她交给司九宴！” 　　 谢丰岚哑着声音，把女儿抱得越发的紧。 　　 女儿还小，他怎可以让她去冒险？ 　　 尤其司九宴阴晴不定的性子，上一刻，笑意宴宴，下一刻，杀机毕露。 　　 他要杀她，轻而易举。 　　 “囡囡，伯伯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主动过来，伯伯不仅给你糖吃，还会放了你的祖母等人，你会来吗？” 　　 司九宴语气温和，掌心里握着糖，笑看着这个才一岁多的小女孩。 　　 囡囡胆子不大，但小孩子天生就能分辩人的善与恶。 　　 她偏头，仔细看了司九宴一会儿，乖巧的点点头：“伯伯，囡囡喜欢你。” 　　 她挣开谢丰岚的手，跑过去，司九宴说话算话，抱她坐在膝头，把掌心的糖给了她。 　　 然后音色淡淡：“起吧，一群人的胆子，还不如一个孩子。” 　　 囡囡开心的吃着麦芽糖，又问着大人们不敢问的话：“伯伯，你很凶吗？为什么祖母跟爹爹都很怕你？” 　　 “想知道吗？因为伯伯杀了很多人，人头吧，大概能堆成一座小山的样子。”司九宴与囡囡说。 　　 囡囡不太知道杀很多人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什么是小山。 　　 认真想了片刻，似懂非懂点头：“伯伯杀了人，手上没有血，是洗洗干净了吗？” 　　 “没有，看不见的血，洗不干净。” 　　 “可是，脏东西是都会洗干净的。伯伯，囡囡帮你洗。” 　　 “好，那如果囡囡洗不干净呢。” 　　 “那囡囡就帮伯伯杀人。伯伯要杀谁，囡囡去杀，伯伯手上就没有血了。” 　　 哦！ 　　 司九宴顿时大笑起来。 　　 整个小院，就听这杀人不眨眼大元督主在教一个一岁多的小丫头如何杀人。 　　 满院的人，目瞪口呆，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阻止。 　　 直到，院门再次打开，楚曦宁迈步而进，瞧着司九宴那一副温软的模样，她停下脚步。 　　 “大的不是人，小的不是玩意。果然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