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一段话,概括了我的大半生。看了眼旁边呆愣住的曹春燕,我忽的反应过来,我不该在有孩子在场的情况下和他吵起来,只是有些话,藏在心里,不说出去,最终会让自己憋坏。 “春燕,你去楼上房间待一会儿,我等下叫你。” “我和你妈到下面打工不苦吗?每天两班倒,脚都站肿了,就是为了给你交学费。”爸爸还是咬着我的花费。 “你讲为我交学费,我承认,但是高中那年我怎么讲的,我讲我不读了,出去打工,你呢?讲砸锅卖铁都让我读啊,我能不读吗?”我气急而笑,“这几年给你们的钱,给家里添置的东西完全够你们养大我的费用了吧?” “那是你应该回报我们的。” 很好,谈回报。 “回报?你给我多少投资啊?18年,平均下来一年不到五千,我到屋里花的钱,不止这么多吧?”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和我较劲了哦?是不是好久没打你,皮子痒了?”说理说不过,就来物理威胁,着实是中国式家长的作风。 “你打么,要打就把我打死去,不然我还看不起你!”我吐了一口口水,哽着脖子说。 嫂子从堂屋出来:“爸爸,你们在说什么?” 见爸爸没说话,嫂子又看向我:“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在算账。”我撇撇嘴说道。 “算账?算什么账?”嫂子摸着肚子,“有点饿,屋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太阳渐渐大了,我闭眼平缓乱掉的情绪,说:“没算什么账,冰箱有蛋糕你吃不吃?” “吃。” 一场硝烟在嫂子的打扰下悄然散去,我也熄了去山上找菌子的心思,刚好上次买的厨具已经到了,物流说要送货过来,确认地址过后我又和曹春燕谈了一会儿话,确定她没被吓到,才放心的看着工人安装厨具。 等所有的厨具都安装好,时间已到正午两点,我给妈妈打了视频过去,这次很快就接通了,背景是车顶。 “到哪里了?” 妈妈把手机放正,说:“快到十八湾了。” “那我下来接你来。” 起身拿上车钥匙,下楼。接到妈妈后没说什么话,直接回家。 吃过晚饭后,我早早的上楼睡觉。 是梦。睁开眼睛,我总算知道了我和张新离婚的原因,原来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而他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找出电脑里的隐藏文件,将没写完的故事继续写下去,直到写到昨天发生的事情,纠结两秒,还是如实写下,是非对错自由后人评判。 可是为什么我会记不起来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呢?我有些好奇,后面的记忆都给我送回来,那几年的记忆为什么不送回来呢?老天还真是奇怪,硬是要藏着掖着。 厨具齐全,能做的东西就很多了。每天变着法的投喂家里人,妈妈一边说我浪费东西一边吃的津津有味。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轻微的哼鸣声在房间回荡,我写了三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魏赢,还有一封,是给张新的。用印漆将信封封好,放在书桌上,一字排开。 那两个盒子终究是被我打开了,里面放的东西,有爱,亦有恨。看着放在最上方的信封,我竟无端的有些害怕,转而又轻轻一笑,不过三五天,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将盒子重新封存放在一旁,给魏赢的那封信被我攥起了褶皱。 走出邮局,这封信会在8月2号送到魏赢手上。太阳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只是我的心脏,不再因此变得炽热。 7月31日,我把我得了癌症的事告诉了全家人。 “癌症?”一家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我将分好的首饰拿出来,妈妈和嫂子一人一半。两套房子被张新以两百万的价格买下,方式是分期付款,以每月三千的形式转进妈妈的账户。车子被我过户给了唐坤,要求是每月必须给妈妈转两千块生活费,时限是五年,所有的条件都在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 “春燕啊,这个盒子等过了今天晚上给我妈,这个盒子给那天你看到的那个男人,还有记得今晚十点给这个号码打电话,让他明天去我奶奶墓前给我收尸。” 曹春燕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我摸摸她的头说:“乖,别哭。以后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呢,就打这个电话,他会帮你的。我走啦~小春燕!要记得保持快乐哦!” 一身红衣的我开车离开寨子,将车停在路边,提着贡品开始找奶奶的墓,墓前已经生了不少杂草,我用刀清理一番后,放好贡品,点香在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天色渐暗,不知不觉,我靠着墓碑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疼意从四肢开始,渐渐往心脏和脑海靠近,我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大颗大颗的冷汗坠落,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脸色苍白的和鬼有的一拼。我死死的抓住墓碑的一角,企图让疼痛减少些,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痛意逐渐加重,重到我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墓碑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天边似乎有流星划过,我想起了那个传言。 默默闭上眼许了一个愿望,疼痛愈发重了,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借着模糊的视线看向墓碑上的名字,心念:奶奶,我来陪你了…… 忽然,我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在注视着我,我眯着眼看去,他来了。 “优优……”还是那个熟悉的昵称,我却没了回应的力气。 张新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直说对不起。我想,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如果当初……算了,没有如果。 妹儿妹儿你莫哭,转个弯弯是你屋。田也有,地也有,打开后门看石榴。石榴树上三杯油,三个幺姑来梳头,大姐梳个盘龙鬏,二姐梳个凤凰头,只有三姐不会梳,一梳梳个草把鬏。大姐穿金衣,二姐穿银衣,只有三姐不会穿,穿件烂蓑衣。大姐穿金鞋,二姐穿银鞋,只有三姐不会穿,穿个烂草鞋。大姐抱金娃,二姐抱银娃,只有三姐不会抱,抱个蝌蚪娃。走到这里呱呱,走到那里呱呱,走到河里摔丢哒! 我终于听见了奶奶口中完整的土家哭嫁,她来接我了。正当我以为我要和奶奶一起走的时候,奶奶却摇摇头,一个人进了轮回门,将我留在原地。 然后,我看见了以前见过的那个黑衣人。 “你是无常?” “算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