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不如之前快乐了，阿婆隐隐担心，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这大冬天却好像过不完，大雪掩盖了整个崖底，哪怕是不下了，仰头也看不见天。 　　 慕清一直喝药也不见好转，五感反而失去的越来越快。 　　 她是生了心疾。 　　 眼看着要年关了，慕清彻底倒下了，每日里连说话都愿意了，有了力气也是握着手腕出神。 　　 “罢了……我一个老太婆也没道理让你跟着受罪，我们去江南吧。” 　　 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阿婆出去了一天就回来，隔天就带着慕清走了水路下江南了。 　　 慕清身体弱，受不得丝毫的颠簸，全都看着阿婆给的内力撑着这一口气。 　　 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昏睡着，偶尔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逝。 　　 体无完肤的手腕如今也很难结疤了。 　　 阿婆小心给她包扎，总会叹口气来。 　　 这露出的骨头，是她的执念。 　　 江南六月初，险些被战乱波及，好在新帝遇见了喜事大赦天下，与南疆签下协议，这才算坎坎逃过一劫，但也用了小半年才恢复了些往日的平静。 　　 只可惜了，因为国补安平，还是不如年初那么热闹了。 　　 明明临近过年，也不见多热闹，反而是街头挂着的丧事白布让人更加伤感。 　　 船靠岸停了许久，慕清这才缓缓醒来。 　　 她迟钝了许久，才感觉到伤口拉扯的疼痛。 　　 “醒了？” 　　 阿婆担忧着扶起来慕清，把刚热好的药酒送到她嘴边，“喝上点吧，不然一会没力气了。” 　　 “到了？”慕清气若游丝，想伸出手触碰些风，却发现没什么感觉，她这才放下了。 　　 “等晚些，我带你去看看你外公吧。” 　　 “不必了。” 　　 慕清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本来是想搏一搏，好好活下去，如今怎么忍心让外公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我说过，你会好的。”阿婆把手放在慕清冰冷的手背上，“清儿，我们再试一试，你一定能活下去。” 　　 慕清摇摇头。 　　 阿婆不勉强，带她到了一处小院，看模样有些年头了。 　　 阿婆进门的时候，站了许久，进来也走的慢，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慕清几次听见阿婆的笑声，微微偏头看过去，“婆婆是故地重游？” 　　 “嗯。”阿婆应了声，想了很久才不确定的说：“应当有四十年没回来了。” 　　 闻言，慕清错愕。 　　 这一路上，小院处处整洁，家居都是极好的，分明是有人打理的。 　　 “你不要分神了。”阿婆拍怕她的手，“故地自然只有故人了。” 　　 “……” 　　 这微妙的解释一时让慕清想了许多，直到神经隐隐作祟，她才被迫停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们所用当真是奢华。 　　 绕是慕清五感缺失都察觉到了不同来。 　　 阿婆却是平静，少有的和慕清一同在院中晒太阳。 　　 摇椅轻轻摇，阿婆低声说道：“我十岁的时候，成了我夫君的童养媳。只是，我十六岁的时候，遇见了我的心上人。这里，是我们一同生活三个月的地方。” 　　 慕清睫毛轻颤，指尖微微交叠，摩挲着受伤的手腕，她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有些人就是一辈子忘不掉的，但是也没办法在一起。” 　　 阿婆低声笑着，“如今时隔这么久，我们也没能释怀，但也只能如此了。” 　　 慕清心口发疼，好几个深呼吸才得以轻松一些，“做到这个地步，很难。” 　　 若是慕清能看见，就能发觉阿婆眼底的苦涩。 　　 阿婆喝了口茶，掩盖着那股抑制不住的情绪，“我当初也以为只要相爱就够了，但这世上总事与愿违。有时候，会更希望对方好好活下去。” 　　 排山倒海的窒息瞬间砸过来。 　　 慕清大脑空白。 　　 阿婆焦急的喊声时近时远，最终彻底消失。 　　 慕清感觉坠入了深水中，不见底，每次呼吸身体都像死了一次。 　　 她越是挣扎，就越是万劫不复。 　　 “慕清……” 　　 “七小姐……” 　　 “清清……” 　　 “夫人……” 　　 “……好好活下去。” 　　 慕清猛的清醒，耳边全是耳鸣。 　　 那一句句低喃让她的灵魂都在发抖。 　　 慕清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 　　 “秦灼……你到底……你到底是……” 　　 “清儿！”阿婆扬声抓住了她的手，“别折磨自己了。” 　　 慕清难受的哽咽，由着阿婆把她的手腕重新包扎，“阿婆，我还能不能忘一次？” 　　 阿婆一顿，“就算再来十次一百次，你也忘不掉这个名字了。” 　　 没有人能抹掉骨头上的痕迹。 　　 “清儿，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去看看你外公。如果你想知道秦灼的事……” 　　 “我不想！” 　　 慕清大声抗拒，“我不想！我不想！” 　　 阿婆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休息。” 　　 她小心放下慕清的手腕，“清儿，对自己好点。” 　　 慕清抠进肉里的指尖轻颤，一刹那的停顿后，是更残忍的用力。 　　 她不知道在执着什么，只知道，她快疯了…… 　　 夜里，不知道哪里来的琴声，断断续续，好听又安神。 　　 一连几天，慕清意外的平和。 　　 她坐在床上，靠着一旁，望着远处，伸手感受着阳光落下的温度。 　　 手腕上的伤疤在恢复，灼烫感不太舒适。 　　 慕清忍了忍，险些又去弄开了。 　　 她的记性似好似坏，只有这样才能记住……秦灼。 　　 小小的庭院，仰头能看见天，但以她如今的身子，竟是连这里都走不出去了。 　　 江南的雨格外温柔。 　　 碎发浮动，擦过慕清的眼尾。 　　 她擦掉水珠，听着随风而来的琴声。 　　 今天的琴音，有些哀伤。 　　 慕清听了片刻，手里的茶都有些喝不下。 　　 阿婆许是也听见了，给她换了杯，“今天这曲子没昨日的好听。” 　　 “这个人，不开心。” 　　 阿婆失笑，“对面住着的是个老头子，一把岁数了，开心不开心的，他自己也能想明白。” 　　 慕清嘴角微微上扬，“我外公有些事就不明白，都得靠我的舅舅们。” 　　 阿婆此时问：“想他们了？” 　　 “是想的。”慕清哪里会不承认，“就是没想好，要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