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云端(三)
正红没成仙之前,是一个王国的将军。 那个王国,名叫胭脂国,规模很小,最鼎盛时期也不过只有十万多人。但比较特别,由于族群自身传承下来的神话是以母系社会为主体的,于是女性为尊,并且信奉一阴一阳是为天理,于是律法规定实行一夫一妻制。 王国虽然以女性为尊,可对男人也并非动辄奴役的态度,男子甚至可以读书写字入朝为官,最多是很难攀上什么重要职位,但相对而言社会环境是比较和谐稳定的。 哪怕有女子颇为风流,去采野草,也绝不能抛弃夫婿。 正红就是出生正统且高贵的公主,深受父母喜爱,但是她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很早就放弃继承王位,只当了护国大将军。 那时候,她的长姐,也就是女王,总是感慨着正红嗜战如命,手中染了多少人的血,哪有称心如意的夫婿敢嫁给她。 正红总是扬着刻薄美人脸,不屑道:“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之前的故事中,主角们都历经各种磨难,不过正红成仙前并没有遭遇什么亡国之祸与爱恨别离,也没有得了绝症而死,也不是长姐身为女王觉得她功高震主于是对她下手……这大概是因为天道比较偏爱正红。 长姐对她太好,总担心她因为守疆拓土全身伤痕累累,于是有什么珍宝就几乎都是亲自过眼,再给她送去。 有一天,女王送来了一枚小巧圆润的丹药,女官答道:“三月前,国师在当舟山悬崖处发现了一株散着霞光的药草,于是使用先祖流传下来的祷告之法后,采得这棵药草,最终只制成丹药。女王命我亲自送来给将军。” 正红身穿着一身盔甲,闻言英气的眉轻挑了一下,说道:“当舟可是神山,这药草想必是极其珍贵的,长姐吃了么?” 边问着,边伸出修长的满是茧子的手指,捻起女官端着的盘子中那颗隐隐流传霞光的丹药,就着烈酒一口咽下。 被女王投喂,早养成了习惯。 女官摇头,说道:“国师翻遍先祖典籍,得知此草须得全草入药,只能制成一颗。” 正红一愣,然而此刻她也不可能将丹药从她腹中掏出来,和长姐一人分一半了,于是不满道:“长姐怎么也不切一半自己吃了呢……” 父母过世早,正红与长姐相依为命,一人少年便身披盔甲守护黎民百姓,一人担起处理国务的重任,与其他王国貌合神离的王族不同,她们二人是真的感情颇好。 “对了,那棵草叫什么?”正红盘算着,要派一小支队伍去当舟山给长姐也找一棵回来。 女官答道:“听国师说,叫云端。” 正红闻言大惊:“云端?传说中胭脂娘娘终其一生在当舟山上,也没能找到的神草?” 胭脂娘娘就是胭脂国传说中的开国女王,传说中本就是九重天上的一位仙,下凡来寻云端草。结果寻了几十年,本来只是随手在当舟山脚下随手建成的一个小村子,都已经吸引那么多人自愿加入,成了一个小城邦,也依旧一无所获。 众人受她老人家庇佑,才能勉强在那个混乱世道存活,是以都推举她为女王,但是她不愿意处理事务,于是一直由正红先祖代理。 传说中胭脂娘娘一生不娶夫婿,一直在找云端草,最后找了将近百年,王国都初具规模了,这才飞升离去。临走前将女王这个虚名也交给了正红先祖手中,便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了。由于她一直只是挂着虚名,而女王无数,后世胭脂国便都尊称她为胭脂娘娘。 女官也觉得有点荒谬,但还是说道:“国师大人最是推崇胭脂娘娘,几乎是翻烂了先祖典籍,依照先祖记录胭脂娘娘对云端草的描述,才确信是它,想必不会有错。” 正红还是觉得和做梦一样,由于胭脂娘娘对当舟山的执念,当舟山对于胭脂国而言就是神山,怎么胭脂娘娘找不到的,她稀里糊涂就吃了啊,“长姐怎么不留着?万一胭脂娘娘回来了呢?” 胭脂国上下一直笃信胭脂娘娘就是天仙,也一直等着她,可能有朝一日会回来。 “女王说,胭脂娘娘离去时,只叹息了一句,万般皆是命,想必是觉得自己并非云端草的有缘之人,不再强求了。”女官笑着说,“将军吃都吃了,就放心吧。” 正红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问道:“那古籍上可有说,云端草的作用?” 女官一愣,仔细将国师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才摇头说道:“胭脂娘娘没有说过,不过既然娘娘都想要的,必定是好东西,将军就当养身子也好。” 不过,事实告诉正红,没事不能乱吃药。 女官正笑着,突然面色一变,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一把抓住正红,急道:“将军!您……您身上在发光啊!” 正红一惊,低头细看,只见自己身上隐隐显露出几分清光,本来着地的双脚,正在慢慢地离开地面,“啊,这是怎么回事?” 女官努力抓住她,但因为自身太轻,几乎要被正红带着往上飞,正红怕伤到她,于是一把手将她推开:“将军!” 正红皱着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升越高,身上的清光也越来越亮。 女官突然福至心灵地失声喊道:“将军!您不是要飞升成仙了吧?!” 正红刚想矢口否认,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里修行就成仙了?不过转念一想,不对,自己不是刚刚吃了传说中的神草吗?她又想起先祖的故事里,胭脂娘娘好像就是满身清光飞升离去的,顿时就懵了。 女官跑出去,通知其他人。 但是她等不到了,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就从风沙肆虐的边关来到一个仙雾缭绕的地方,高大的玉门前,微绿的花树随风舞动,花叶之间摩挲出情人般的低语,美得不可思议。 那恢弘的天门处,突然走来一个女子,身披月白长袍,素着一张冰雪一般清冷的脸,眉目清浅,行走时有意无意会泄出一缕馥郁酒香。 尤其是那个看向她的眼神,温凉至极,几乎与先祖典籍上画的胭脂娘娘一模一样。 “您……您莫非是……”正红听见自己的声线微微颤抖,几乎是不敢置信的。 “我是酒仙,欢迎来到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