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幻境迷情(十五)
凌息转眸看着卫知,柔声细语:“知知,怎么这般看我?” “你别说话,你一开口就不像他了。” 闻言,凌息的笑僵硬在脸上,“你,在说什么?” 卫知直言:“你就算模仿的再像,你也不是他,我猜你应该是菩提树灵。” “你怎么发现的?”菩提树灵面色阴沉,转而邪笑:“吾倒是觉得学得很像,一言一行,都很符合,你说说,是哪里不像?” “现在我识破了你,是不是可以跟凌息一起离开幻境?” “你若是告诉吾理由,不单让你们安全离开,吾还会送上你们想要之物。” 卫知面露担忧之色:“真正的他在哪?” “自然是沉睡在幻境里。” “吾的神态和反应都是根据他的心境所化,你是如何看出吾和他的不同?” 卫知为菩提树灵解惑:“凌息心里最在乎的人是他的师姐,林染。” “他烤鱼是不会放花椒,林染对花椒过敏。” “而且,他不爱笑,或者说不会笑得这般温柔,他的笑永远带着凉薄和讥讽,他不会对我笑得这么无邪。” 菩提树灵诧异:“是吗?吾读取他的记忆时,还以为他心中牵挂的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子是你,原来另有其人。” 接着,他话锋一转:“那女子果真不是你?” 凌息记忆里,情感最充沛的画面。 是这间茅屋,溪边叉鱼,秋季黄叶。 这是他心中最为渴求停留的时间点。 凌息除了修行的记忆,其余记忆皆有被修改的痕迹,许多记忆都被封印,连他也未能瞧仔细。 而且他竟是妖物,妖力血脉强悍无比,带着丝丝熟悉的气味。 可惜在强大的封印下,身为神树的他,也没有办法解除。 若是解除了封印,他根本无需修行才是,强悍血脉生来便是大妖。 一个妖物又为何要封印真身,去宗门修行? 菩提树灵打量着卫知,心中暗忖:她和那个模糊女子的身形大差不差。 不过…那个模糊的面容倒是时常转变成一张清冷的脸,感觉有些割裂,对不太上,不知道是不是记忆被篡改的原因。 还是眼前这个鲜活明媚的女子最为相似。 “应该是林染吧。”卫知含糊道。 毕竟她也不清楚自己出现在凌息的过去里,是否跟长大后的他有关联。 可若是凌息是有记忆的,又为何不认得她。 卫知掩下心中疑惑,“你要履行承诺了,放我们离开,交出观音铃。” 菩提树灵愣了一瞬,“观音铃?你如何得知观音铃在吾这里?” “那你说的给我想要之物不是观音铃?那是什么?” “自然是秦齐的魂魄。” 卫知大惊:“你不是神树吗?你也勾人魂魄?” 这神物和神树都这么邪门的吗?专门勾人魂魄。 菩提树灵:“秦齐天生便魂魄不稳,每月都会在吾的身躯中温养七日。” “虽然吾不清楚靖江侯,为何要寻你们来找秦齐的魂魄,但吾曾受了他的恩,自不会插手此事。” 卫知诧异:“什么意思?靖江侯明知道秦齐的魂在你这里,却还要让我们寻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是后悔了与蚀骨妖结契,想通过他们的手铲除蚀骨妖? 菩提树灵:“世间之事,皆有因果。” “秦齐的魂魄你可以带回去,但是观音铃不能给你。” “为何?观音铃乃害人之物,你既然是神树,更不应藏着它。” 菩提树灵:“观音铃乃是吾的尊上之物,吾定会护之。” 卫知:尊上?怎么又是尊上?好像蜥蜴妖死前也喊过二字。 “我不要观音铃也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尊上是谁。” 菩提树灵勃然大怒,面容变成老旧的树纹,四肢伸展成参天大树,喝道:“尊上之名,岂是尔等凡人能直呼!” 一阵狂风袭来,将卫知拍飞了出去。 梧桐金黄纷飞,秋季幻境如玻璃薄片,破碎得彻底。 卫知踉跄着稳住身形。 郁郁葱葱的大树下,凌息单腿微曲,坐靠在树下闭眸歇息。 宁静安逸的午后,耳边的蝉鸣,时而高涨,时而落下。 凉风习习,茂树簌簌。 凌息眉眼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眸。 “这是菩提幻境?” 卫知坐在他身边,抬头观赏叶子缝隙里遗漏的骄阳,点点闪烁,宛若星辰。 “夏日真是个适合重逢的季节啊。” “希望你我重逢之日,依旧是艳阳蝉鸣之时。” 卫知心中思量,不知下次见面会是哪个阶段的小阿息,只希望他不再是狼狈的模样。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想完成任务,跟系统申请另一个身份留在这个世界。 可是现在她想亲眼看看,凌息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长大的。 黑化屠戮三界的背后,真的是因为林染吗? 她同情凌息的遭遇,也好奇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改变他的结局。 凌息本想调侃几句,可看到卫知眼眸中的希冀微光后,轻点了下头,“好。” 卫知吸了一口夏日暖风,缓缓说道:“刚刚菩提树灵托梦给我,说秦齐的魂魄受他庇护着,并无大碍。” “他可以将我们送出去,也可以把秦齐的魂魄也交给我们,但观音铃不行。” 凌息疑惑:“他入了你的梦?” 听闻菩提树灵喜爱邀人共梦,幻化出他们最留恋的回忆,感受他人心底最充沛的情绪。 她最留恋的回忆,会是什么… 卫知点头,旋即听到凌息冷哼了一声:“他说不给便不给?做梦!” 卫知不知道凌息是怎么找到菩提树灵的,他回来之时面色惨白,手里拿着陈旧的观音铃。 “走吧,可以回去了。” 这血腥可真够浓烈,回去又得煲补血汤了。 卫知关怀:“阿息,你若是身体不适或者疼痛,可以说出来,没必要自己硬抗。” 凌息闻言一愣,她是让他把伤痛拿出来示人? 身体如坠冰窟。 寒风呼啸,浑身发寒,耳边尽是鞭挞的声音,他身上的伤痕渗着细密的血珠,滴落在雪地里,宛若一朵鲜红的彼岸花。 “孽徒!这么危险的秘境,你怎么能让你师姐护着你?” “你可知你存在的意义?你必须忍下所有的痛,生生世世保护林染,誓死保住她,她是我们宗门唯一的希望!” “你怎能让你的阿姐受伤?” 凌息咬牙忍受着疼痛,颤抖道:“师姐,不像…” 话毕,黑鞭带着尖锐的倒刺飞速落下,他的背上又多了几条血肉模糊的鞭痕。 “孽徒!她就是你的阿姐,是救你于水火之人!” 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见凌息血淋淋地倒在雪里,上前劝道:“师兄,不若还是加固一下…怕是又松动了。” “…联合一下,制束缚……” 细密低沉的话语渐渐远去,鹅毛大雪落在凌息的背上,一片片抚慰着麻木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