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琴音毕,众人才恍然,原来半个时辰这么快就过去了。 有弟子起身往堂外走去,也有一些弟子留了下来,等候青阳真人的下一曲。 休憩的间隙里,听音堂内相对还是比较安静,就算说话,大家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唯恐惊扰了上首的青阳真人。 宁扶桑坐在末尾的门边,身后常有人走动。 忽然,她边上坐了个人。 宁扶桑抬眼慢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少年却主动搭话:“宁师妹,没想到这么巧,你也来听青阳真人的课。” 宁扶桑看着沈远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沈师兄不常来听音堂吧?” 沈远汐惊讶:“宁师妹怎么知道?” 他自顾自说道:“不瞒你说,这其实是我第二次来听音堂。” 宁扶桑没有转头看他,很平常的语气说道:“因为我常来听音堂。” 听到这儿,沈远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悻悻而笑,随口赞道:“宁师妹是高雅之人。” 他来听音堂,只是因为最近太过心烦,修炼不顺,被师父勒令来此,静静心的。 宁扶桑没有接话,沈远汐遂也安静下来,眸光落到上方。 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微微倾身,温文有礼地问道: “这次外门大比结束,真人会收徒吗?” 青阳真人气质婉约,仿佛兮若岸芷汀兰,散发出一种恬淡和脱俗的气息,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外门弟子,她也没有半分倨傲的神色,淡淡道:“外门大比结束后,你自会知晓。” 青年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微微失落,躬身行了一礼后,从前门出去。 沈远汐问宁扶桑:“宁师妹可知道,刚刚问青阳真人是否会收徒弟的那人是谁吗?” “谁?”宁扶桑配合地问了一句。 她因为常来听音堂,其实是见过那人好几次的,不过每次都只是在青阳真人的课上见过,虽脸熟,但不知道名字。 沈远汐来了劲儿,绘声绘色地说道:“他叫高清榷,八年前拜入宗门,不知为何,在外门大比的时候却缺席了,所以也就一直留在了外门。” “高清榷如今已经是四重境巅峰的修为,也会参加这次的外门大比,大家都心知肚明,高清榷会是这次大比,板上钉钉的第一名,他在外门的风头很盛。” “宁师妹竟不认识他,果真如传言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宁扶桑冷笑了一声,不知在嘲讽什么。 铮—— 一声空远的琴音传出,听音堂安静下来,沈远汐也连忙坐直了身子,不再言语,全身心投入到听音中去。 琴音如山涧流水,纯净而美妙,泠泠潺潺,而后转变,带给人天地阔远之感,风扬妙韵之悟。 青阳真人素手拨动琴弦,随心随性,并不拘泥,听音堂外的梅花树上,栖落几只灵性的云雀,沉醉琴音之中,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去觅食的。 琴声悠悠,远传出去。 雪地里两只优美的白鹤,翩然起舞,比翼婆娑,姿矫妍丽。 “我这两只鹤儿最是懒惰,能令它们闻音起舞的,恐怕也只有青阳真人的琴音了吧?” 男子相貌轩宇,发间生有银霜,然气质儒雅,身形清秀,犹似青松裁。 端木梅清见他还这么有闲情逸致的观鹤,气不打一处来:“真儿的事还没有解决,你这个做师父的,倒是半点不着急,还有心情看鹤起舞。” 她抬手凝了一团雪在手里掷出,两只仙鹤受惊,双双展翅飞走。 沉鸿雪叹了口气,望着仙鹤飞走的方向,可惜地说道:“夫人如此盛怒,我这两只鹤儿,短时间内恐怕是不敢回来了,也罢,就让它们暂且做对闲云野鹤去吧。” 端木梅清听他话里有话,睨了他一眼,沉鸿雪挂起笑,安抚道:“此事真儿自有决断,你我心急,也是无用,何不由着她自己处理?” 沉鸿雪目光远眺,语气平缓:“她与那孩子,尘缘极深,还未到尽断之时,夫人悟道,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端木梅清并不认同沉鸿雪的话,冷冷道:“我悟我的道,只知斩因断果!” 沉鸿雪摇了摇头:“因果岂有全然能断之理,斩去旧因,便生新果,夫人又焉知新果不会比旧果更苦?” 端木梅清沉默下来,沉鸿雪牵上她的手,微微笑道:“本来能与夫人,围炉煮雪,观鹤起舞的,如今只能委屈夫人与我,看这年年相似,毫无新意的雪了。” 端木梅清倏然轻笑。 “年年相似灵州雪,并无什么不好。” “夫人所言妙哉。” 沉鸿雪拉着端木梅清坐下来,亲自动手煮茶,沸水轻响,让天地显得不那么寂寥冷清。 “拿星辰剑令入宗的弟子,顾长老带来你见过了吧,可有什么问题吗?”端木梅清闻着清淡的茶香,随口问道。 “顾长老做事周到,将许蒹葭和许秋都带来我瞧过,许蒹葭是通过独道峰上来的,没有问题。” “那个许秋……”沉鸿雪说到这里,微微感叹。 端木梅清抬眸问道:“她怎么了?” 沉鸿雪叹息道:“她的体质特殊,最多只能修炼到五重境。” 所以许蒹葭将那块星辰剑令给许秋用,估摸着也是希望南星剑宗看在星辰剑令的份上,能多照顾她一点吧。 端木梅清闻言,眼里也浮现出一抹可惜的神色,她抿了一口茶后,说道:“尽管如此,她们两个的身份,还是要派人去查探一番,最重要的是这块星辰剑令的来历。” 沉鸿雪点头:“这是自然。宗门内,我也已经嘱咐顾长老多关注一下她们两个了。” 他举起白玉红梅杯,温和笑道:“夫人再试试这最新的金瓜翠茶。” 夫妻二人不再讨论宗门事宜,转而聊到品茗雅事上来。 听音堂。 七弦琴余音缓缓散去,青阳真人端坐琴前,淡声道:“今日授课,到此结束。” 她起身,一挥袖,七弦琴就被收了起来,青阳真人离开后,来此听课的弟子们,才纷纷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