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圣朝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星澜知道他今晚不会再来了,也没有再找美人们打牌,自顾自的趴在桌上想了许久。 她依旧觉得很不可思议,抛开她会不会答应他当皇后一说,不过才温言软语两句,他就真的愿意放下过去,踏实从良,跟她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诡异的令她感到胆寒。 想到这里,一个不得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中。 贺圣朝他……不是快被毒的不久于人世了吧? 星澜咻的站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梳理了一遍,突然觉得之前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所有事都对得上了。 因为他快不行了,所以对她格外的温和宽容。 因为他快不行了,所以叫她赶紧教小亭读书识理。 因为他快不行了,所以对朝堂和民间的动乱特别的忧心忡忡…… 虽然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心底那份忧虑和恐慌已然溢出来,席卷了四肢百骸,满脑子都是问题。 如果赵皇驾崩,他膝下没有子嗣,会由谁来继承皇位? 是他的幼弟贺声亭,还是旁的什么势力。 如果是小亭……以他目前的年龄和能力,是肯定不足以驾驭这整个赵国的,只怕不出一个月就会被有心人生吞活剥。 如果皇位旁落他人,赵国会怎样,天下势力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大局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若赵皇有变,只怕整个华夏局势都要重新洗牌。 她是否有机会离开,或是被新的势力继续羁押? 还有,还有…… 贺圣朝他这个人。 尽管星澜一心不想往这个方面想,但她的脑补能力实在太强,想到他真的英年早逝了的场面…… 她竟然还是难过的。 …… 接下来的几日,星澜一边继续教小亭,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安置流民、建设水利的办法,还抽了空,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把太医招进宫中,变着法儿的找他们打探贺圣朝的病情。 但不知是太医们的嘴太紧,还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星澜费了不少功夫,还是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 在最后一位年轻的太医红着脸对她说皇上可能只是最近太操劳了,休息休息就能重振雄风以后,星澜就再没有试图问过什么了。 她决心直接去问贺圣朝。 以他的性格,不至于不承认。 这天下午,星澜把她亲手撰写的厚厚一沓对策揣在怀中,一个人去了御乾宫。 正巧贺圣朝有事不在,她便直直的冲了进去。 宫人们都知道她如今盛宠,谁也不敢拦她。 这还是星澜第一次来御乾宫的内部,这座宫殿装潢中规中矩,还有些古朴的味道。 她曾见过卢国金碧辉煌的宫殿,以为自己的凤鸾殿已经够普通了,没想到贺圣朝比她更随意,许多家具用的陈旧了,也没有更换。 可见他并不是个贪图享受的皇帝,或许还有些恋旧。 星澜漫无目的在他的殿里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他的案几上还零零散散的摆了些奏折。 见四周的宫人都在各干各的活计,便装作看他桌上摆件的样子,偷瞄起了奏折上的字。 字是倒着的,又比较潦草,并不好辨认,但有些字如果太熟悉,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能认出来。 比如“梁女帝”三个字。 星澜微微睁大眼睛,看完了这份半露的奏折,心像灌了铅,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这是一封言辞激烈的,劝贺圣朝将梁女帝星澜,卖给梁皇星海的奏折。 而署名并非星澜熟悉的户部柯侍郎,而是刑部的一个什么官员。 星澜猛然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况,并不如她脑中构想的那么简单。 显然目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不止那柯侍郎一人,那么还有多少呢?是私下传播出去的,还是贺圣朝本人告诉他们的呢? 她看着奏折上干涸的字迹和纸张上的褶皱,显然某位皇帝在这封奏折上考虑的时间足够长。 星澜不由的眯起了眼,忍不住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或许……身处后宫,有些消息太过闭塞了些。 她很不喜欢这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 正思索间,御乾殿的门前一阵骚动,四散的宫人们小跑着齐齐的聚在了门口。 “回了回了!” “快准备接驾!” 星澜心中一惊,没想到贺圣朝这时候突然回了。 她看着手中写好的对策和案几上翻开的奏折,闪身躲到了宫殿的后门处,正好可以隐蔽身形,又能听到些许殿内的动静。 她刚刚藏匿好,殿门前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贺圣朝带着好几个人一起回来了。 他脚步快而沉稳,并不像有病的样子,刚走近几步突然停下来。 “有人来过?”他问宫人。 星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这个人是怪物吧!她进去什么也没碰啊,就走了两圈,这都能发觉? 不过被询问的宫人显然比星澜更紧张。 “回,回禀皇上,澜妃娘娘刚才来过,说想见您……” “混账!”贺圣朝不等宫人说完就厉声呵斥,“朕的书房是旁人想进就能进的吗!” 他快步走到案几边,见上边摆的正是那封谏言将星澜送给星海的奏折,急问道:“她人呢?” 几个宫人都四处看看了,并没有见到星澜的身影,只好哆嗦着说应该已经走了。 其实他们没有一人亲眼看到星澜离开,但都以为其他人看到了。 贺圣朝又细细看了奏折,见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便沉默了半晌,但怒火依旧未减:“今日当值的,全部下去领罚!今日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书房,澜妃也不例外!” 宫人们有苦难言,赶紧退下。 只剩星澜站在后门处,除了觉得有些愧对这些宫人,更多的,是心惊不已。 ——贺圣朝啊贺圣朝,你就这么担心事情被我知晓么? 门内传来几声椅子拖动的声音。 只听一名老臣道:“皇上,臣等再次冒死谏言。那梁女帝非我国人,其心可诛,您把她留在身边,迟早是祸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