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将将松缓的气氛陡然凝固。　　 阮枝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目光迅速地萧约和裴逢星二人之间疯狂来回移动：吧！你这是什么气氛啊！　　 她迅速『插』话救场，试图挽回这走向愈发奇怪的场：　　 “萧师兄关爱同门，裴师弟深明大义, 真是修真界的同门楷模。——我当务之急, 是该回去向宗门说明沧州城中的事, 好应魔界不日的突袭。”　　 这番话成功转移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以至于他两个都阮枝施展了“沉默注视”的buff。　　 阮枝：“……”　　 我好慌。　　 半晌。　　 裴逢星率先开口，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辨不出喜怒，说话的调子温和舒缓：“师姐说的极是。没有追兵赶上来，说明沧州城内的境况远比我想象的更严峻，他大约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加快谋划了。”　　 萧约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 上的紧绷松懈了些，显然裴逢星没有深究令他轻松不：“我现就启程。”　　 回程路上，裴逢星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眉心隐隐蹙着。偶尔阮枝向他投来视线，他便条件反『射』地收敛起心事重重的样子, 定定地回望过去。　　 他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以往他都过于害羞, 又惯于避开他人的注视, 现却不避不闪地回以视线。　　 暖『色』的日光他眼里漾出弧度，如海上掠起的波纹。　　 阮枝怔了一下就收回视线, 她忽然意识自己根本不了解裴逢星，只想着他是安静乖觉, 可当他流『露』出些许背离认的表现，就能意识其实这个标签更像是一种虚浮的表象。　　 如不明白他底半仙灵地的事情究竟如何感受、前后所为究竟有何深意，现也无法看清他平静模样下的真想法。　　 “师姐想什么？”　　 裴逢星她并肩, 询问时瞥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看向前方。　　 阮枝：“……想之后事情变成什么样。”　　 这也不算假话。　　 从逻辑上作为魔尊的顾问渊修真界出手是情理中事，但萧约和裴逢星的主场中没有这段戏份，谁也不道后怎么发展。　　 “不容乐观。”　　 裴逢星停顿片刻，道，“师姐，相信人之前，首先要自保。”　　 这话说得突然，阮枝不明其意地看着他：“你是指谁？”　　 裴逢星没有回答，只是道：“顾问渊指要你，依我看来并非然是玩笑。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背后是整个魔界，师姐日后不论做什么，小心为上。”　　 早察觉裴逢星和阮枝交谈时，萧约就自发加快速度往前去，尽力忽视身后的谈话声。然而裴逢星许是故意为之，并未刻意放低声音，这明显带有深意的话便完整地传了萧约的耳中。　　 萧约斟酌再三，还是道：“顾问渊即便有此心，寻华宗前，必能保住阮师妹。”　　 裴逢星态度平淡地反问：“果真么？”　　 “自然。”　　 萧约不假思索，因裴逢星这般回答而略蹙了蹙眉，“莫说是寻华宗，魔界来犯，整个修真界都不坐视不理。裴师弟担心什么？”　　 裴逢星毫不回避地道：“当然是担心可能发生的事。”　　 萧约无声地蹙眉：　　 “你担心的事不可能发生。”　　 二人目光交汇，□□味无形弥漫。　　 阮枝左右看看，已经从初次的慌忙紧张麻木了：　　 我觉得他今天好像是不打一架不能罢休了。　　 管不上了，毁灭吧。　　 回寻华宗，三人将事情禀报了掌门。　　 “顾问渊是魔族人？”　　 掌门脸『色』难看，半是意外，半是先前的毫无察觉感懊恼，“进我寻华宗之人必验明，怎么没有试出他身上的魔气。”　　 萧约道：“听顾问渊邢历帆的几句往来，顾问渊的身份可能更高些。”　　 掌门『色』肃然：“你的意思是，顾问渊是魔界大将？”　　 萧约审慎地补充：“或可能是那位新任魔尊。”　　 掌门不是没有想这种可能，只是不愿承认现任魔尊居然堂而皇之地混进了他寻华宗，又堂而皇之地当着众人的开溜了。这种消息，说出去怎么能不令人恐慌。　　 默然片刻，掌门让他几人先回去休息，而后召集了派内诸位老商讨此事。　　 阮枝颇有些心不焉，无法安生待着，去生草园拔了几棵草开始调配新『药』。进行一半，章昀珊便来了。　　 但章昀珊只是看着阮枝，并不说话。　　 阮枝她盯得心里直发『毛』：“师姐，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章昀珊就那种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目光，持之以恒地直勾勾望着她，毫无征兆地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莲华老。”　　 阮枝：“？！”　　 章昀珊肯定地重重点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之间，她的容貌甚至衣着都改变了：“你看，没骗你。”　　 阮枝的目光已经从“啥？”变成了“卧槽！”，她的视线久久地凝固章昀珊这张新孔上，魔幻现实主义的最佳教科书就她眼前展开。　　 ——我以为的姐妹其实是我的上司？　　 “很惊讶吧。”　　 章昀珊明故问，而后话锋一转，“那我现就要告诉你另一件能让你惊讶的事了，顾问渊以魔尊之送来了一封信，大意是，只要交出你，魔界就止步沧州外，不再进犯。”　　 阮枝：“？？？”　　 短短时间内，竟遭受两次意外冲击。　　 章昀珊伸手拨弄着阮枝配的『药』材，阮枝留出缓冲时间。　　 阮枝甚为艰难地憋出一句：“他动作真快。”　　 章昀珊闭着眼摇了摇头，很是无奈：“谁说不是呢。如果放平时，这种举动无疑是挑衅，可偏偏他师出有。”　　 她迎上阮枝仿佛已有预感的不安神『色』，道：“他说你情投意合，不好辜负了你，愿为了你维持两界和平。”　　 阮枝：“……”　　 她缓缓伸手捂住胸口，是心肌梗塞的感觉没错了：“我之前就没有继续追他了，他分明道的。”　　 章昀珊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那他可能说，因为你欺骗了他的感情，所以他要为爱出征，不交出你他誓不罢休。”　　 阮枝倒抽冷气：“他真的这么做吗？”　　 章昀珊真诚地反问：“你看他现这种行为，你觉得他做不出来吗？”　　 阮枝：“……他做得出来。”　　 章昀珊拍了拍阮枝的肩膀，语重心：“下次追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千万再下手了。”　　 阮枝眼神呆滞：“我觉得我可能没有下次了。”　　 章昀珊：“……”　　 她沉默地予了阮枝一个坚实的拥抱。　　 阮枝没想世界融合后的奇怪剧情，蝴蝶效应第一个扇的人就是她自己：“师姐……不，师父，您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应该还有的缘故吧。”　　 章昀珊听见阮枝口中的敬称，十分惋惜，颔首道：“确实是有的缘故。”　　 “您直说吧。”　　 阮枝『色』道，“我挺得住。”　　 章昀珊略带歉疚的口吻道：“如今顾问渊送这封信来，既是威胁亦是为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即便听上去再荒谬，他还是掐准了七寸。沧州沦陷得悄无声息，若说没有久的谋划布局，谁也不信；顾问渊能以雷霆手段夺下沧州，保不齐他其他地界没有暗线，但……”　　 阮枝了然，接道：　　 “但一时半刻，这些暗线毫无线索，根本找不出来。”　　 章昀珊哑然，无法启齿的话阮枝道出，她叹息：“你说的不错。于是，掌门我和另一位资历甚深的老商议，说是不如将计就计，让你去往魔界做卧底。”　　 阮枝心中一跳：“可……我去做卧底，按现的情况来看，顾问渊压根不信我。”　　 章昀珊视线移开，无颜她：“是，所以最好的法子，是你假意叛逃，去往魔界。借着你过往的情分，这法子最能获得顾问渊的信任。”　　 阮枝很想说我过往的情分早我说出他某些时候像萧约的时候，就随风而逝了……　　 “叛逃，需要借口吧？”　　 阮枝一脸恍惚地问。　　 她现的感觉好比强制加班，不付工资就算了，还加了完超出本身任务范围的超难任务。　　 章昀珊：“就说，你半仙灵地中害了裴逢星，无法寻华宗立足，就受罚前叛逃了。”　　 阮枝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章昀珊注意她的表情变化，问：“怎么了吗？”　　 阮枝：“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说的借口好真相。　　 “半仙灵地中事情太混『乱』，萧约说是他出手，裴逢星却说自己根本没有人推出去。”章昀珊解释道，“以此来看，真情况已经模糊不清，好浑水『摸』鱼。”　　 阮枝沉默不语，仿佛沉思。　　 章昀珊又道：“如果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妥，我可以再换一个。”　　 阮枝轻声问：“那，我非去不可吗？”　　 “不是。”　　 章昀珊说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之所以是由我来说，是因为你可以有拒绝的选择，这不是宗门你下的命令。”　　 阮枝有点意外，本以为事情严峻这个地步，这段话就是她的最后通告了，没想他还自己留了一丝余地。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阮枝一时无法出答复。　　 章昀珊看出她的犹豫：　　 “现还有几日时间，你慢慢想，想清楚了才好。”　　 阮枝见她要走，送她出去，才想起来问：“师父，你今天为何突然我说你的真实身份？”　　 章昀珊：“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阮枝认真道：“我以为是要把我送走了，以后没机说，趁现说。”　　 章昀珊忍俊不禁：“我是想着后那件事太事关重大，容易吓你，所以先吓吓你，让你适应一下。”　　 阮枝：“……”　　 好强大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