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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方尖碑 一十四洲 2912 2024-07-11 01:09
   军官看向她的丈夫。   “名字?”   “格洛德·希尔丁。”他说。   “来之前做什么?”   “我是个中学教员,”他顿了顿,又补充:“教化学。”   军官说:“还不错。”   书记官记下名字,他被分到成年男子那个一看就是为劳力准备的队伍中。   格洛德离开后,郁飞尘上前,报完名字和职业后,他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二十五六岁,身姿挺拔,穿黑衬衫、马甲和灰蓝色格子大衣,深金栗色头发,眼睛是深墨蓝色。   至于五官,他觉得和在乐园的模样有些相似,但鉴于自己辨认脸部的能力,这点相似不一定可信。   脱掉大衣后他开始解衬衫扣,同时有一个卫兵搜查他的裤兜和靴底。   郁飞尘微垂着脸,伸出右手,作势把衬衫递给另一个卫兵。那卫兵同时伸手,将准备好的劣质灰衣服递给他。   就在这时——他轻轻抖了抖左边手腕。   卫兵抬眼看,白金腕表折射着银光。   就在这短暂的一秒之内——   早就被转移到衬衫兜里的镀银打火机和一把锋利的折叠小刀被他勾在手中,迅速没入了灰衣服的掩蔽下。   交接完衣服,卫兵粗暴地转到左边,卸下他的腕表。   与此同时,小刀和打火机滑落进长裤的侧兜,没有一个人看见。   彻底除去上衣后,镜子里的年轻男人四肢有力,肌肉结实,线条利落。   “好小子。”军官神色阴冷,讥笑一声,嗓音嘶哑,“窑子比砖窑还迫切需要你这样的好小子——给那个来找事的肺结核锡云婊子找点事做——但科罗沙杂种和讼棍还是他妈的下砖窑去吧。”   他的副官,以及其它士兵一起笑了起来。   郁飞尘冷眼看他,事实上,下流玩笑是某些军队里常见的消遣,但这位大校凸出的眼球、眼球里的红血丝,微微抽搐的眼轮匝肌和混乱低促的语调无不暗示着,他在神智上已经有所异常。   换成上一个丧尸世界——这已经可以说是异化的开端了。不过,根据一路看到的种种情况,郁飞尘觉得这里目前还算是个正常世界。   军官呓语般的咒骂结束后,郁飞尘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劳工的队伍。   下一个是白松,这位服过兵役的大男孩只比他矮一点,肌肉饱满,骨架匀称。   于是他得到了一句“吃煤渣的科罗沙杂种”。   接下来还有几个人得到了“吃青蛙的科罗沙杂种”“吃煤渣的科罗沙青蛙”“吃杂种的科罗沙煤渣”的称谓。   妇女和儿童从墙的另一侧被带走,孕妇和白化病人则乘坐一辆轿车消失在了同侧。劳工们被分成了四队,一队去南面的橡山采集橡实,另一队去北边的山坡伐木,第三队修筑营房,第四队则分派给了砖窑。   不过,夜晚已经到来,收容所没让他们连夜干活,而是用三辆卡车把他们拉到了住处。   下车后,他们被带进一个长条形的水泥建筑,两边各砌出二十个小隔间作为营房。营房里狭小潮湿,摆着十几张草席,每个草席上搭着一条褥子。   “住那里,杂种。”   郁飞尘被分配的地方是最深处角落里那一间,对面是盥洗室。他和白松、化学教员、“吃青蛙的科罗沙杂种”,与以及其它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一共七个人。   ——他选了靠门的一边,这里方便看见外面。白松在他旁边。   卫兵一路走过来,一一把营房打开的铁门踢回原位,落了锁。   “希望明早我醒来的时候,科罗沙青蛙们还在这里。”营房的总管是个满身横肉的肥胖男人,他提着一篮面包,挨个从铁牢的笼门扔进去,那些一看就坚硬无比的黑色羊角面包在落地的时候发出了类似石子掉落的声音。   “总有杂种试图逃跑,每当逃跑一个人,这里就会有十个人被处决。”   声音越来越近,当一个羊角面包“梆”地一声砸到白松脑袋上时,总管的脸紧紧贴在了铁栅栏上,和郁飞尘打了个照面。   这张脸的五官被阴影笼罩得模糊不清,投下的影子也因为灯光的缘故,竖长一条,投射在营房的墙上。   “门锁得好好的,但你们这一间曾经有两个人跑得没影了。”总管阴沉尖细的声音说,“你们猜猜,其它人在哪里?”   不难猜,都被处决了。四十间营房里,别的营房都有原住民,只有他们这一间是空的。   白松往郁飞尘旁边缩了缩,这显然符合了总管的期待,他“嗬嗬”笑了一声,拉灭了墙壁上的电灯拉绳。   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靠近天花板处的一扇拳头大的小窗露了点光亮。   总管的皮靴声远去后,又是一声沉闷的落锁声,水泥房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对面的盥洗室发出规律的滴水声,别的营房里传来一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听不真切。他们的营房却始终死寂无声——除了白松啃羊角面包的声音,这那声音活像在啃真的煤渣。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过了许久,白松问。   郁飞尘没回答,他在想自己的处境。   像是之前无数次执行任务那样,他被投放到了一个乐园之外的世界,但是不知道任务目标,也不知道奖励。   一个在战争时代关押众多平民的收容所,能产生的任务无非有三种,营救、摧毁、获取情报。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把三种尝试一遍。   正想着,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   是那位“吃青蛙”的。他是个清秀瘦弱的修士。   “为什么喊我们‘吃青蛙的杂种’?”他说。   白松说,“黑章军认为科罗沙人背叛了真理神,导致他们的国家遍地荒芜。”   “科罗沙从未信奉过真理神。”   白松啃了一口面包,没说话。   另一个男人开口了:“科罗沙遍地都是煤矿,他们觊觎已久。”   “你在做什么?”白松停止嚼煤渣,问郁飞尘。   郁飞尘在看那把锁,看完厚重的铁锁,他又去摇严丝合缝的铁栅栏。   都很结实。   “两个人曾经逃出去过。”他说。   “应该不是这里吧,”白松也摸了摸,说,“采橡子或者伐木的时候倒是可以跑。”   可惜他们两个都属于砖窑了。   但郁飞尘清楚记得总管强调了一句“门锁得好好的”。这不正常,有时候,细微的异常之处就是破局的关键。   修士说:“他们的真理神认为优待俘虏是美德。”   “希望如此。”   ——他的同伴们似乎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愿。   借着月光把营房看过一遍后,郁飞尘干脆闭上了眼睛,进入浅眠。没去吃面包,他对啃煤渣没有任何兴趣。在这个潮湿的地方放一夜后,或许早上会变软一点。   他睡得很浅。   这是无数次任务后养成的习惯,任何一点可疑的动静都会让他醒来,即使没有异常的声响,每过一小时,也都会醒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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