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盲目同意。 学者皱眉:“你是否发散过多?” 郁飞尘直接没理睬他。这是他以前面对雇主无理疑问时的惯用态度。有些雇主,总是在他做出完全缜密,每一步都有迹可循的推理时怀疑他是凭空猜测,仿佛脑子掉了线一般。 他今天说的话超标了,有些微微的厌倦,直接一手托腮,侧向路德维希:“您呢,陛下?” 路德维希眼里浮现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同意你。” 话不多说,几人起身,白松和学者离门近,先走出去,郁飞尘和路德维希在后。 与他们落下几步后,郁飞尘停下了脚步,他觉得有句话有必要向路德挑明。 “你是教皇,”他道,“为什么现在好像是我在带队?” 教皇稍抬头,刚刚打理过的银色长发顺滑地落在肩上。两人对上目光后,他微微抿了抿嘴唇——郁飞尘发现,这人好像在对自己笑。 教皇陛下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随即,他又想起,自己还在角色扮演的状态,看向教皇的目光,应该也犹如吃错了药一般。 也就是说,路德维希对他的态度,是随他的态度而改变的。这是一个善变的教皇。 就在这时,教皇忽然朝他伸出了手。郁飞尘一怔,没躲。 “我累了。”路德维希轻声道。随后,他眼睫微微垂下,摆正了骑士长胸口处的十字徽章,说:“想跟着你。” 第41章 燃灯神庙 12 这话说的, 一时间郁飞尘不知道怎么回。 “你——”他本来想像以前责备雇主那样责备路德,开了个头,看到这人放在自己胸前徽章上, 还没放下的右手, 又不由放缓了一点声音:“你哪累了?” 他亲眼见证了路德用睡觉度过了一天的四分之三, 睡眠过程中人事不知,看到茉莉出现在白松房间里还讶异了一下, 仿佛不相信他会救人一样。 所以说这些人里,最不累的就是这位陛下。难道长伤口还会累到一个活人吗?——连按压止血都有人帮他做了。 路德维希收回手,没回答, 就静静看着他, 很坦然。 人的懒惰, 竟至于此。 行吧。 那就跟着。 郁飞尘道:“需要我帮您走路吗。” 路德维希:“……不必了。” 不必了, 那就走吧。 白松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频频回头张望,发现后面两人说了什么后, 他郁哥的态度有了令人琢磨不透的变化:敬业中饱含着敷衍,主动中透露着消极,事无巨细, 却又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可再一琢磨,却又似乎乐在其中。 “下台阶了。陛下。” “前面不平, 小心。” “风大,需要我帮您挡吗?” 拐了一个弯, 走到神庙的主干道上。微风几近于无, 枝梢的树叶都懒得动一下。郁飞尘走在路德维希旁边, 继续口头履行他的骑士长职责。终于, 教皇陛下面无表情侧过来, 墨绿的眼瞳淡淡剜了他一眼。 郁飞尘住口。并在路德转回去的时候,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吃错药的教皇,也挺好玩。 不过,吃错药的教皇也是教皇。只见路德维希走在神庙路上,黑衣华贵,仪态端雅,仍和第一夜出现在神庙门内时一样。只不过那晚的路德冷淡疏离,显得重权在握高高在上,现在则安静平和与他同行,看不出警惕戒备,甚至就像点了自动跟随一般。 清晨的神庙里几乎没人走动,按照女皇绘制的地图,他们来到了后院的储物室。神庙没有藏书室之类的地方,典籍、书册与一些炼金材料、祭祀用品一起堆放在储物室内。同时,外人进入储物室,不能拿东西出去。正是因为这个,女皇那一队才因为翻阅祭礼章程而错过了仪式开始的时间。 看门修士打开沉重的木门,他们走了进去。 一座书柜从天花板连接地面,一共八层,堆满大小不一的书籍。 “每人两层,”郁飞尘说,“正午之前看完,找出有价值的信息。”说罢,他便从最高处抱了一堆书下来,到空旷处开始快速翻看。 书很多,但无价值的的炼金书和占星书占了绝大部分。他们要看的则是宗教、历史、传说类的资料。 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一刻不停,没价值的放回去,有价值的放在中央。阳光渐渐强烈,中央的书也终于有了……三本。 而且是薄薄的三本。 “总结一下?”郁飞尘抱着一本黑皮书,看向地面上的三本薄书。 “可能是副本为了限制我们,这些书里根本没有正经的教典或历史资料。”学者道,“我只发现了一本传说故事集。里面提到了两个神明。说,光明之神带来生命,阴影之神带来死亡,而人们虔诚供奉光明之神,引起了阴影之神的嫉妒,因此,凡有阴影之地,都有恶灵肆虐,杀害人类。为了对抗阴影,人们发明了蜡烛,即使在夜间也能抵御恶灵,安然入睡。于是阴影之神大怒,降下了浓黑之幕。” 说着,他展示了一份插图,图上,狰狞的黑暗正在吞噬光明。 “另一个故事里,有教皇这个角色存在。说是浓黑之幕升起后,人们开始信仰神庙和圣子,而不是教皇,引起了教皇的嫉妒……什么的。” 路德维希莞尔。 学者说完,白松开口:“我找到的是一本医学书。因为我觉得,只要是有生命的世界,医学都很重要。但是所有书里面好像都没有出现医学知识……我看了几本爱情小说,里面的主角得病后,都只有一句简单的话,‘经过祭祀,他好了起来’。” 郁飞尘:“说重点。” “这个世界以前的医学失落了,只传下来一些魔药配方,难以破译。现在的医学很简单,他们说,生命是一种力量,生病了,就是缺少了对应部位的力量。如果一个人的手生病了,就砍下另外几个人的手为他祭祀,他的手就会得到力量,好起来。如果被烧伤了,就剥下几个健康人的皮挂起来,挂得越多,皮越完整,好得越快……”白松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往他郁哥身边靠了靠以寻找安全感。 “其它地方也一样,哪里病了,就用别的健康人的这部分身体为他祭祀,更可怕的是,这方法是真的有效的。除非病的很重,不然都可以治愈。”白松小声说:“所以,咱们看到的仪式,他们可能真的想让圣子活下来吧……我说完了。” 接着轮到路德维希。 “我找到的是一本歌颂圣子的书籍。每过一百年,广阔的卡萨布兰土地上就会诞生一位圣子,被神庙找到。找到圣子的方法很简单,那是个没有影子的婴儿,纯粹光明的化身。” “婴儿被神庙带走抚养,未学会人间的语言,就先学会了召唤光明的祷咒。每当圣子开始祷咒,浓黑之幕就会停止上升。” 或许是储物室的回音,路德维希的语调中,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 “圣子用一生侍奉光明之神,除祭司、长老与修女外不能见外人,不得离开神庙。并且,除去维持生命必要的饮食和睡眠时间,必须一刻不停念诵祷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