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镜星的技术还不算太成熟,教廷一年最多熄灭十颗新星,但是在今年,关键技术出现了一次飞跃,教皇准备一次性熄灭的新星有三百颗之多。 听完后,主神淡淡道:“他们很快会耗竭现存的新星。” 郁飞尘同意,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教廷掌握了快速制造地星的手段,无异于开采了一座价值连城的金矿,而且这一权力为它独有。贵族和领主们谁不想扩张自己的领土,谁又会不想得到那些新生的地星呢? 一次性熄灭的这三百颗地星,就是教廷抛出的诱饵。它大张旗鼓,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现在的力量。 这样一来,教廷就可以……以开拓地星为条件,与大贵族们达成协议,要求他们奉献出什么。 他把自己代入一个野心勃勃的教皇的角色,觉得一群贵族拥地自治确实很烦。如果他手里有这么一个杀手锏,就算不逼贵族们拿出星系的治理权来换,也要拿软刀子割肉,把他们逐渐架空成只拿油水,没有实权的名义主人。 而贵族们不得不让步。一旦自己不让步而他人同意,自家星系的实力很快就会沦为绝对弱势。这样一来,所有星系就成了教廷的囊中之物。因为退让有了一次,就会有接下来无数次。 他们能守住阵地的唯一方法就是全部拒绝,可惜不太可能有这种情况,因为一定有人经受不住诱惑。 但教皇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教皇得煽风点火,一边笼络贵族,一边培植听话的君王,同时打压反对者。 总之,首都星内必然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历史的折点甚至会因此出现。 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道:“一旦这样,扳倒教廷会很难。我需要再做计划。” “墨菲说得没错,”主神说,“你很有□□的倾向。” 郁飞尘相信墨菲的原话会比主神的转述难听一百倍,这丑画制造者。 他道:“但你也承认我说得对,教皇会这样打算。” 主神微不可见地颔首。 郁飞尘:“你还有别的意见?” 话说出口他觉得很奇怪,他好像很容易猜出主神想说什么——仅限祂一个人。而且,他对此很有把握。 “有,对你的最后一句话。”主神道。 “教皇做出了愚蠢的选择,”祂道,“以神权高居人上者,若想长久如此,永远不要染指世俗的权力。” 郁飞尘心说以神权高居人上者不就是你。 腹诽完仔细想,又觉得这话很对。教廷决定争夺世俗权力的时候,就已经自降身份,来到了它不熟悉而敌人熟悉的战场上。 他:“你在教我?” “没有,”主神微笑,“你再看几天,也会明白。” 郁飞尘:“可他一旦不去争夺更多世俗权力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总有一天别人会发现他的统治是个……用秘语围起来的空中楼阁,然后推翻他。” 这人的说话风格把他的措辞都带得人模狗样了。 主神道:“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错的。” 郁飞尘翘了翘唇角。 主神觉得他神色有异,不像在想正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郁飞尘点开另一个资料,道,“唐珀的秘语辞典,白松给我找到了。不然我就要你默写一份。” ——关起来默写上一年,没准就能复原了。主神听到这句话后的微妙神情更是让郁飞尘觉得很愉快。 白松养了那么多天,终于可以出栏创造价值。郁飞尘有点理解主神冕下为什么要收拢这么多信徒了。他这几天与外界隔绝,但因为白松还在勤劳地干活,竟然没误事。 教皇的统治是用秘语围起来的空中楼阁,这份辞典就是毁灭它的杀手锏,只是那位唐珀用得不好,这东西对他来说太纯净,他一直把公布它当做最终的梦想,而不是手段。 郁飞尘已经预见了公布这东西会给教廷带来的打击,但他不会现在用。点起第一把火没什么用,抽走最后一张牌才能让那座空中楼阁轰然倒塌。他做事还是追求一点美感的,不会浪费力气,和墨菲那些丑陋的画作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他得看更多资料,还要去和腐朽的封建贵族们见个面,看看事情究竟怎样。再考虑究竟是让温莎当皇帝还是老三。权力之间的牵制错综复杂,皇帝的立场很重要。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唐珀的审判。 郁飞尘:“审判材料自己准备。” 过一会儿他回头看,主神却已经回到了床和枕头之间。 祂这几天被折腾了太久,材料晚两天不迟。郁飞尘目光回到已经打开了审判材料页的屏幕上。两样工作都很顺利,尤其是他被主神的话点醒后,对付教廷的方案改变了很多,而且看起来越发可行。 他沉浸其中,结束的时候才稍作放松。夜色已深,主神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他关掉电子设备,洗漱完后和主神各在床的一边,打算睡觉。以前睡单人床的时候安菲尔会睡他怀里,这次床很宽敞,倒是各自规规矩矩。 但没睡着。 起初在想教廷,后来在想与某位神明有关的事情。 昏暗里只能看见那边的轮廓。他靠近了,起身看着祂。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去信仰祂,可他不虔诚。 看久了,他伸手去触碰金发中的一缕,永眠花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夜色里蔓延开来。 第109章 远星倒影 17 信息素的反应很快。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主神的呼吸没那么平稳。 郁飞尘喊了一声:“安菲。” 安菲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郁飞尘开灯, 那双淡冰绿的眼睛因为骤然的光线眯了一下,这动作很懒倦,连余光都波光潋滟。这人没说话, 算是默许。被抱起来的时候祂的皮肤隔着一层薄绸布料和郁飞尘手指相贴, 温度和触感都真实得像个谎言。像是神明本该是一团缥缈抓不住的烟, 郁飞尘则该是个没有温度的偶人那样。 安菲仍看着郁飞尘的眼睛,眼瞳带点银色, 看上去空无一物。好像从没了解过他,祂想。 摆弄舰载机仪表盘的时候,再到更早的时候, 一直是这种样子。他一直没什么变化, 反而让人不明白内里是什么。 但有些东西没人教还是不会。侧颈被咬过的地方发疼, 祂俯身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一下郁飞尘脖颈的同样地方。 郁飞尘学会了, 他一直很喜欢神明的头发落在他肩上的那个片刻,但对使用这种若即若离的花招没什么兴趣。但他今晚也没想着要折腾安菲。 不过,不知道他之前究竟给安菲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这人又开口道:“我还没睡好。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 语气不能说是命令, 只能说是习惯于说了别人就会照做。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声音带着点软,让人还愿意听。 郁飞尘审视了一下他们现在的相对位置。为了彻底把这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他把安菲放在了自己身上, 让祂面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