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了没几步,安菲幽幽说:“我们是不是跳错了?” 郁飞尘:“我也觉得。” “重来,前,前,后……” 这次郁飞尘被绊到了一下。 “是谁错了?” “你。” “不是我,你。” …… “手不要放在我腰上啊…等会再放。”安菲小声说。 郁飞尘:“但你离我太近了。” “你这样要被扣钱的……好吧,下一节。”安菲放弃了追求完美,这件事看起来是不可能的,小郁跳舞居然这么不熟练。 郁飞尘的手指也没从那温热柔韧的腰身上移开,他不再听安菲的要求,这意见很无理,主神跳舞居然这么不熟练。 作者有话说: 进行一个相互推诿。 第243章 君主墓 10 当悠扬的舞曲流畅地流淌着, 正在跳舞的两个人却朝不同的方向而去,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是的,并不是无计可施, 至少还可以转一个圈来掩饰尴尬。 安菲叹了口气, 看了一眼演奏着舞曲的尸体乐团。腐朽的身体, 生锈的乐器,它们的演奏却能保持着不出纰漏。 两个四肢俱全的活人, 却是磕磕绊绊,毫无任何值得一提的默契。 “我觉得,对于你来说, 这应该是一件只要认真对待就能做好的事。难道不是吗?小郁。”说着, 安菲转了这支曲子里的第七个圈。 “对于您我也是这样期望的。”郁飞尘圈着他后退一步以避免一次碰撞。 无法定论的推诿里, 他们来到下一首舞曲。 值得庆幸的是, 经过了一整首曲子的磨合,他们的配合终于好了那么一点了。 “看来我们还不算无可救药。”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安菲就因为被绊到栽去了郁飞尘胸前。 “……”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舞动的尸体群中,两个动作幅度没那么大的黑色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两个鬼牌仅仅是缓缓地走来走去, 与这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并没有尸体对此提出异议,它们只是自己跳舞。 是的, 其实不是非要跳舞,因为并没有人在看。 “他们在认真地……认真地……” “……尝试跳舞。” “做一些毫无必要的事情。” 三道声音同时从同一个人口中发出。 听他说话的那个鬼牌的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也许吧, 他们喜欢入乡随俗。但是017号,你的意志现在真的是正常的吗?” “显然不是。” “勉强还可以忍受。” “和两个蠢货相处真是令人作呕。” 又是同样的三道声音在同时刻从一个人身上传出来。 “一具容器只能有一个意志, 我们用一整个纪元的时间才证明了这个定律。017号, 为什么你和永昼中的那位见了一面, 就变成了一个有三个支离破碎的意志的容器?在宣告崩溃之前, 请你详细描述一下那个过程。” 瞳孔显得格外涣散的017号鬼牌望着远处郁飞尘和安菲那认真学习跳舞的身影, 三道声音同时说:“……真是令人作呕。” 第四道格外虚弱的声音迟了两秒响起,说:“其实,021号,是四个……” 郁飞尘:“有人在看我们。”且是一种幽怨的眼神。 安菲:“所以我们努力跳好一点。”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两首舞曲交接之际,明灭的烛光描绘着安菲的面庞,踮脚靠近郁飞尘耳畔,少年人用温润的语调低语: “所有试图直视我的最后都陷入了疯狂。” 郁飞尘偏头,鼻梁擦过微卷的金发,渺远的永眠花气息只能被灵魂嗅寻得到。把安菲拢得紧了一些,他眼神晦暗些许。 本源力量的世界里,郁飞尘看向属于安菲的那个半透明的——神圣而虚无的存在。 安菲轻笑。 神明——即使是少年模样的神明,当他露出倨傲而轻慢的笑意,那仿佛无害的面孔也会流露出寒冷、高高在上的、惊人的美丽。那是无人的冰原上,正午之时毫无温度的日光流注,像是临死之际才会出现的幻觉。 这时候你会明白,往日温和无害的印象,不过是因为祂想以此面目示于人。 郁飞尘的意识穿过表象,越过重重迷雾,无限迫近那淡金色的结构,目光经过它的每一处细节。有如实质的注视仿佛在宣告:我正在直视。 “这是因为你近来表现不错,从而得到的有限的特权。”安菲顺着跳舞的动作伸手环住他脖颈,在他耳畔道。 郁飞尘的呼吸与安菲交错,一个有些过于近的距离,像是低头亲吻着微凉的金发。 那结构的最中央色彩最纯粹,如同火焰的核心。愈往外愈透明淡薄,接近边缘时几乎变得不可见。 但是,不可见,就是不存在吗? 意志——难道本来不就该是无形之物? 郁飞尘的呼吸忽然急促些许。他循着那几近于无的脉络向外看去,肉眼已经看不到,但直觉还能感知,一直向外,一直存在,至高的意志以神圣的结构延伸向世间一切物,比树木最古老的根系更错综复杂,它就是这样统治着一切吗?还是它的存在就这样根植于万物之上? 但是,但是。 它真美。 这个认知鲜明地浮现的那一霎,他灵魂中仿佛有暗火灼烧。他不能不在迷雾中追溯向更远,想要看到真正的边缘,真正的来处,看到安菲究竟以怎样的形态存在——然后那意志将他推开,他一瞬间被挥退至极遥远处。 安菲弯起眉眼,强调说:“有限的。” 说这话时他轻盈的吐气就拂在郁飞尘耳畔。 然后他从郁飞尘的桎梏里伸出手,拉住一位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骷髅少女。 郁飞尘放开他,雪白的衣袖如水一般从他手中流走,一个交换舞伴的动作,安菲牵起骷髅少女的手。 ——跳起来倒是比他们刚才流畅多了。金发少年以古典而矜持的舞步引导着舞伴,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具衣衫褴褛的骷髅,而是盛装出席的公主。虽然这二者在他眼中原本也没有分别。 宫廷廊柱的黯影里,郁飞尘久久注视着安菲的身影。 以他最真实的性格,见到能让自己感到威胁的存在,必然被激发暴戾与好斗的本质——这是安菲不久前刚说过的,他不否认这一点。并且在见到迷雾之都最深处的那颗眼睛时刚刚体会过。 但面对着安菲,他应当控制。而他真的控制住了。他竟然能就那样平静地注视着安菲的本源,而没有任何攻击或侵略的举动——就在不久前他还真心实意地想撕碎它来获得安宁。 安菲在改变他,他意识到。 他也对安菲说过:我已经知道你的伎俩。 郁飞尘微垂眼睫,情绪被尽数掩去。即使知道,他还是改变了。有无名的野火在内心深处灼烧,找不到出口。 你想要什么?他问自己,却没有回答。 和现任舞伴转过一个圈,背对着郁飞尘的时候,安菲轻轻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