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琬仍旧好脾气的微笑道:“不碍事。”随手从怀里掏出一袋子散碎银子,jiāo给男人,道:“这些银子够你们一家人安顿了,还能置办一点田地。”又揣袖道:“顺便我还想要多说几句,请不要嫌弃我啰嗦,四位若是想要下半生能够安宁的度过,最好还是不要南下了。” “军师大人是何意思?” 程琬向北面遥遥的一指,微笑道:“去邺城,若是不去邺城城内,邺城周边也可以,就是不要去颖都,更不要去南方,务必记住一点,太尉大人所在的地方,才是你们一家人最安全的地方。” 男人立刻领会,连连称是,又对妻儿道:“咱们走吧,就听军师大人的话,咱们去邺城。” 两个儿子也都同意,女人却没说什么,只是回过头看着邓节,邓节对上她的目光,怔了怔,女人轻轻的开口,只道:“替我好好照顾他。”说罢,在儿子和丈夫的搀扶下离开了,徒留邓节一人若有所思的立在原地。 四人的身影远了,若有若无的还能听到几句他们的声音,两个小伙子又笑又惊,围着母亲东一句西一句地问道:“当朝太尉大人真的是我们大哥吗?”“我们这下子去邺城,能做官吗?”“太尉大人若是废了天子,自己称帝,我们是不是也成了皇亲国戚了。” 声音随着人影一点点远去了。 程琬站在邓节身边,目送着他们离开,夕阳的光打在他们身上,拉出两条黑黑的人影。 直到邓节收回了目光,程琬才问道:“主公还是不想见她吗?” 邓节转过头往营帐走,两人一前一后,起风了,秋天的夜风格外的冷,邓节说:“他怎么会愿意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程琬道:“也是” 邓节将被风chuī散的一缕发别在耳后,说:“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就这么放了他们,他从来不是个宽容的人。” 程琬说:“或许对于主公而言,他们已经不再重要,生身父母不再重要,死去的宋绾也不再重要,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 邓节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有意的在躲避着什么,走回了营帐门口,她转身对程琬道:“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军师也请早些休息吧。” 程琬说:“好”目送着邓节掀帘进帐,然后转身离开了。 邓节带着一身凉气回到了帐子,赵翊正坐在榻前看书,看见她进来,将书放在了一旁,道:“过来” 邓节于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抱住了她的身体,埋在她柔软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眉头微微皱着,道:“你去见她了?”他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药味。 邓节不置可否,道:“她今日离开,我同军师一起去送送她。”说着,坐在了他的身侧。 赵翊默了默,像是在犹豫,许久,冷声问道:“她都说什么了?” 邓节道:“没说什么,她以为你真的杀了她的丈夫和儿子。” 赵翊冷笑一声,道:“我确实该杀了他们。” “可是你还是心软了,不是吗。”邓节道。 赵翊没有回答,邓节自己也心知肚明,该处置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处置了,或是杀,或是放,眼下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天子刘昭。 对待天子,赵翊就不会像是对待生身母亲那般仁慈了。 邓节并不想问,如今的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jīng力再去管刘昭的生死了,她肚子里的那条生命已经快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了。 她转身将被褥铺开,淡淡道:“妾累了,妾想睡一会儿。” 赵翊摸了摸她的发,平淡地道:“睡吧” 第八十九章 谁也没有再提天子的事, 邓节没有提, 赵翊也没有提, 没有人再见过刘昭, 更没有人私下议论有关天子的事,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一同消失的还有赵虞。 赵翊则像是转了性子一样,待邓节极好, 且不论她想要吃什么, 要什么, 他都一一满足, 就连她皱皱眉头, 他都要问一句“怎么了” 这叫一心准备离开的邓节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愧疚与难过。 赵翊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本身又年轻力壮,养了几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唯独背上的被烙铁烙过的伤,迟迟都不好,昨日夜里,邓节给他上药的时候发现伤口又裂来了。 早上邓节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榻上已经没人了。 她披上衣服, 趿着鞋起chuáng倒水, 不等入口,就听见了司马煜那粗嗓门:“主公,今儿这野雉可真肥,再瞧瞧这野鹿, 够熬上好几锅肉汤的了。” 邓节狐疑地掀开帘子,正巧瞧见司马煜那喜上眉梢地脸,红扑扑的,一手一只大野雉,好不得意。 司马煜冷不丁地看到了邓节,向后一躲,连忙道:“主公今早要去狩猎,听说这地方的野味肥着呢。”讨好着笑道:“夫人您尝不尝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