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仿佛自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他摇头说:“罢了罢了,是朕天真了。” 一句话,她的心仿佛被滚烫的热水淋过,一时眼睛发烫。 他转身离开未做半刻迟疑,他的脊背还是那般挺拔,只是却已形销骨立,他这些年为了兴复汉室不知熬了多少心血,也不知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子淌了多少血泪。 更不知他来求她,已放下了多少尊严。 邓节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天子走后,蒋贵妃回来,见她这幅失了魂的样子,也知道她心里痛苦,更知道她不愿搭上自己的命卷入这场赵翊与天子的斗争中来。 天色像是水晕开的墨汁,一点点的泛起了颜色,蒋贵妃叹息着点上油灯。 “妹妹不想责怪我?”邓节转头问她,眼睛发红,不知是因伤感还是刚刚发怒气得。 蒋贵妃一笑,惨淡地说:“我又能责怪姐姐什么,我只求姐姐不要讲今日的事告诉赵翊,这已是妹妹此刻最大的奢求了。” 邓节垂着眼眸摸着自己的指尖,道:“我不会同他讲。” 蒋贵妃略施笑颜,说:“天色也不早了,我让中常侍送姐姐上马车,姐姐稍整理下仪容,赵翊那人毒得很,疑心也重得很。” 邓节沉默片刻,朝蒋贵妃看去:“赵翊他可知我和桓文……和天子相识?” 蒋贵妃道:“不知道,天子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本也不多,赵翊他只知道你我是幼年玩伴。” 邓节望着她,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霜,似察觉出了什么,眼里还多了几分打量,蒋贵妃心底一凉,说:“姐姐有什么话就问,不必顾虑,姐姐这样瞅着妹妹,妹妹心里发冷。” 邓节的目光一转,从她身上轻轻扫过,道:“倘若我帮了天子杀了赵翊呢?你和天子又能给我什么?” 蒋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她立刻上前坐在邓节身边,离着极进,拉着她的手臂,真诚地说:“只要能除去那赵翊,只要能让陛下重掌朝政,我做什么都愿意。”她的手凉得厉害,她实在是激动,高兴,她道:“赵翊那狗贼心思缜密,身边更是层层布防,所用器物,所食食物均经检查方能呈到他面前,但姐姐不一样,姐姐是他枕边人,只要姐姐……”蒋贵妃兴高采烈地说着,仿佛那胜利的画面已徐徐展开在她面前。 邓节听着,忽而将手轻抚在了蒋贵妃的小腹上,蒋贵妃下意识的向后一躲,惊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妹妹是怀了身孕吧”邓节的声音冷若冰霜。 蒋贵妃的脸白了,只好认下说:“是”又迫不及待地解释:“但是姐姐,我绝不是想让姐姐为我和陛下赴死,自己苟且偷……” “妹妹还没说呢?若我真为妹妹和天子铲除了赵翊那贼人,妹妹和天子能为我做什么?”她漠然地问。 她早便看出来蒋贵妃的脸颊浮肿,似是怀了身孕,但她起初不曾多想,只当她是圆润了几分。 蒋贵妃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想要什么?” 邓节一笑:“皇后” 蒋贵妃的一双眼睛睁地硕大,微微哽咽,道:“好,后宫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着,只要姐姐帮陛下除去赵翊,陛下一定会册封姐姐为皇后的。” 下一瞬邓节又变了脸,她轻摸了摸蒋贵妃的头发,柔声说:“姐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她起身说:“你说的对,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免得赵翊起疑心。” 蒋贵妃随在她身后:“邓姐姐,那此事……” “容我回去想想,三日后自会给你答复” 第六章 天色已黑,树声沙沙,油灯照亮了整间屋子,金儿仍不见邓节回来,心中办事忐忑,怕出事。 一炷香后,方听见声响,甘生将马车驾到屋门侧,光线不甚明亮,甘生边打开车门,边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偷瞄她。 金儿喜出望外:“夫人总算回来了,咦,夫人的脸色怎么不好……”金儿抚着她往屋里走。 甘生那双眼睛微做一敛,牵着缰绳离开了。 “夫人,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金儿不停地追问。邓节见那甘生已经离去,门也已关上,脸冷下:“十日之内,不管谁人来找我,都说我病了,不见。” 金儿蒙在葫芦里,追问:“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说我染了风寒” “若是太尉大人来也不见?” 邓节稍显不耐:“不见,谁人都不见!我染了风寒!” 金儿还不曾见她发火,白着脸道:“奴婢明白了”又谨慎的,用一种试问的语气道:“天色不早了,奴婢去给夫人去吃食去。” 邓节心里早已经乱如了麻,只一遍遍心道:那狡猾的赵翊莫要察觉出端倪才好。思绪百转千回,又飘飘的到了桓文那里,他哪里还叫桓文该叫刘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