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兵更是不能撤,此刻他只要稍有异动,南北便会同时扑击,届时他必溃不成军。 他揉着鼻梁,yīn沉的靠着凭几坐着,左手的手肘搭在凭几上,现在他的手上只剩那支拱卫颖都的虎贲军,难道真的要他调到南线吗?三千虎贲军能抵挡邓盛到何时?纵使邓盛实体不敌与他,可仍有两万兵马。况且此刻天子走失,这消息若是传到颖都,汉室余孽将会再度兴风作làng,表面的风平làng静之下究竟有多少个蒋靖,这是赵翊无法估计的。 他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不该急于处置邓节的! 他暗恨自己太过心急,天子无时不在掣肘于他,可他却只想着借吕复之手除掉邓节,让邓盛出兵无由,却忽略了天子。 然而此刻已经不是他后悔的时候,他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再久就会引来怀疑,天子不见的消息也会随之传出去,尽管他已经下令传言者斩,可他知道这无法阻止风声走漏,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凭几的边缘,骨节发白,整个人散发着yīn沉的杀气。 终于,他下达了指令,略显喑哑地道:“今日午时,倘若还找不到天子就继续北上官渡,只留十个步兵在此。” 程琬似乎也没有良策,只道:“是”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突然来报,这名斥候是从几千里外的江东日夜兼程而来,一路上已经跑死了好几匹壮马,风尘仆仆。 “大人,江东急报!江东急报!”声音已是沙哑至极,却无比急切。 帐内赵翊揉着鼻梁的手一顿,立刻道:“进来!” …… 伴随着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邓节沉沉地睡了一夜,这或许是她自来到颖都后睡得最沉的一次,她不必担心有人会在暗中监视着她,也不必担心自己是否会在睡梦说出些不可说的话以至于要了自己的命。 她什么也不必担心,因为刘昭会替她守夜,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在野外露宿时一样。 早上天将亮的时候邓节醒来了。 火堆早已经熄了,只剩下余灰,刘昭似乎是一直都没有睡,他宽大的外袍也不知何时盖在了她的身上。 “陛下”邓节爬起来。 刘昭看向她:“你醒了”见邓节要将外袍还给他,道:“不必了,朕不冷,现在时间还早,早上露气重,你盖着再睡会儿吧。” 邓节皱眉问:“陛下一夜都没睡?” 刘昭笑笑说:“朕习惯了” 邓节不顾他的意见将外袍披在他的身上,说:“天还早,妾已经不困了,陛下快去休息一会儿。”又道:“陛下若是没有休息好,万一过会儿路上再遇到什么贼人,陛下没有jīng力保护妾怎么办?” 对上刘昭的目光,邓节一笑:“总不用妾哄着陛下入睡吧?” 刘昭也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靠着墙壁闭眼休息。 邓节觉得无事可做,便望着窗外发呆,chuáng边蒙蒙的光亮,恍惚之间让她觉得如在梦中,她转头看刘昭,只觉他安睡的样子格外安宁,gān净,似乎没有沾染半分世俗气。 她恨过他,可如今他就在她面前,她却无论如何对他都恨不起来了。 刘昭只休息了一会儿就醒了,他起身将袍子穿好,道:“是时候了,该走了” 邓节遂跟在他的身后。 刘昭按了按发涩的眼睛,走出了草屋,他说:“沿着山路下去应该是赵翊安营的地方。” 说着他们走到了溪水边,邓节用溪水洗了洗脸,刘昭说:“赵翊估计已经派了人来找,一会儿应该就能碰到他的人。” 邓节捧着水的手一滞。 “怎么了”刘昭问。 邓节皱着眉头,面有愁色:“赵翊他……” 刘昭猜到了她的所思,淡淡道:“赵翊他早就怀疑邓家与朕暗中互通,否则他何必要陷你于死地” 邓节没有说话。 刘昭说:“既然已经无法逆转,又何至于担忧。”他叹了口气,道:“走吧”见她纹丝不动,刘昭伸出手来:“你信朕,此次过后,他不会再轻举妄动,你也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邓节默了默,将手递给了他。 刘昭将她拉起来,便松开了手,两人这便一同往山下去。 清晨山上的空气是十分清慡的,刘昭的心思似乎也许久没有如此开阔了:“许多年了,朕都没有这样走在山林里了。” “陛下” 刘昭说:“不知下次,又该是何时?”他说:“朕初登帝位那时,朕恨自己流淌着帝王家的血,朕那时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待陛下重掌大权,就可以拥有自由了”邓节劝慰。 刘昭却只是笑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