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和他相处,便越是觉得他yīn狠,不是无时无刻的,有的时候他可以隐藏的很好,有的时候他便又不隐藏了。 那yīn森森的寒意像是毒,她越是了解他,便越能觉出他的狠绝来。 但她却又并不怕他,他不能动她,不能杀她,只要他一日要维护和江东的友好他就一日不能伤她。 她说:“你不能让她嫁给天子” 赵翊放下玉儿让奴婢带走,方才起身,淡淡地道:“难道我的妹妹不配做刘昭的皇后?” “是的” 赵翊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邓节一字一句地道:“太尉大人,您的妹妹不配做天子的皇后,赘阉遗丑,怎堪做汉家的皇后。” 第三十二章 赵翊真的动怒了, 大概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话, 他下意识的伸手便要打她, 临到时, 他又收住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固执,刚烈, 像极了那些自命清高的所谓的忠臣。 他不打女人, 此刻恨得咬牙切齿, 道:“我看你是疯了。”又道:“你……” 他的话没能说出来, 只瞧见方才还那么固执刚烈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来, 一颗接着一颗,她骂了他,骂完反倒是自己哭了起来。 赵翊何曾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方才杀了她的心都有,此刻只化成了疑惑,他皱着眉头道:“你哭什么?” 邓节不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滚烫的从脸颊划下, 她说:“是妾错了,妾不该骂大人。”她说:“玉儿她才九岁,大人您怎么可以将她嫁给天子,她一辈子都会被毁掉的。”就像她一样, 十四岁遇到了桓文,留下了此后的半生都抹不掉的一块疤。 纵使她感激天子,纵使她忠于天子,可那块叫桓文的疤仍在,一辈子都抹不掉。 同样的,刘昭将赵翊九岁的妹妹立为皇后,也会痛苦的。 这样的痛苦是相互的,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她此刻竟会心痛的流出了泪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让赵翊的妹妹嫁给天子。 赵翊看起来倒不似方才那般恼怒了,轻眯了眯眼睛,平淡地道:“我既然定了的事,便就不会更改,夫人倒不如早日命人剪裁一身可以在立后大典上穿的合体的衣裳。”又伸手拂下了她脸上的一滴泪,轻轻捻开,道:“没想到我嫁妹妹,夫人竟比我还要失态。”又淡淡地道:“夫人方才也在看着玉儿流泪吧。” 邓节抹掉泪,道:“我没有” 赵翊笑笑,转过身,淡淡地道:“夫人是想起离世的二弟了吧。” 邓节心口被牵动得一痛,平淡地道:“没有” 赵翊回头看她,目光沉了沉,道:“不能坦诚些吗?” 邓节回道:“我说是,太尉大人可以让我回江东吗?” “不能” 邓节舔了舔gān裂的嘴唇,道:“那我坦诚的说出我想念我的二弟,太尉又能如何?” “或许可以命人传信给江东,寄来些你二弟的随身之物,以供夫人思念。” “不必了”邓节听出了他话里的几分调侃,冷冷打断,又道:“大人可有亲人吗?” 见赵翊欲开口,邓节打断道:“太尉大人别说玉儿。” 赵翊于是淡淡地道:“没有” 邓节道:“妾的母亲对我并不好,或者说异常严苛,因为妾是长女,小的时候弄脏了衣裳要挨打,不念书偷偷玩耍要挨打,妾甚至并不认为她是妾的母亲,即便妾来到了颖都,也从没有一刻想念过她。但是盛儿他不同,母亲责骂妾时,他会替妾说话,责罚妾抄书时他回同妾一起抄。” 赵翊侧目看着她,没有打断,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安静的听着。 邓节说:“大人,妾记得,您让妾给您生一个孩子,妾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她见赵翊似乎愣了一下,淡然地笑道:“这是江东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并不在乎,道:“妾再与周蒙大婚之前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妾的母亲嫌妾败坏门风,便将妾赶了出去,不准妾踏入府门半步,周家是江东高门,而邓家当时家道中落,周家的人也不肯接纳妾,更不肯放周蒙来见妾,也恰是那一天,妾小产了。”她笑笑,眼睛里似乎有泪意,却又一闪而过,她说:“那天夜里,妾一个人躺在一张草席子上,身下全都是血,妾没有办法动弹,就在妾觉得会死在这间破草屋子里时,是邓盛破门进来,他找了妾整整三天,他那时才十三岁,他背着妾一步一步的去找大夫。也是那一天,他对妾说,他会保护妾,他会打下江东,会让所有人都不敢瞧不起邓家的人。” 赵翊一直都没有开口。 邓节说完,兀自又笑了,道:“妾今日真的是有些失态了,妾也不知道为何要与大人讲这些,大人这样的冷酷的人,恐怕也无法感同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