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迷茫地瞪着眼睛,环视一圈后颇为不在状态地问她: “这是啥情况啊?我不是在钢厂吗?” 陈青桃早已想好了骗杨松的那番说辞;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杨松去过钢厂,这个人自然也包括杨松自己。 “你没去钢厂,我们在路边发现的你。” 杨松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假的……我不是在跟那里面的污染物打架吗。” “什么时候?”陈青桃问。 杨松抿了抿嘴,整个人特别茫然地摸了摸头,神志不清道:“就刚才呗。” 陈青桃看了他一眼,“哦。” “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你老板!”杨松的脸烧了起来,此时终于注意到了陈青桃脸上的眼罩,表情换为担忧:“你眼睛肿了啊,咋还戴眼罩呢?” “肿了,有点疼。” 杨松发现陈青桃是在大街口,彼时的她一身伤痕,但尽管如此也没听她说过一句疼,此时破天荒从她嘴里听到了,就觉得事态很严重。 “那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 陈青桃:“去了。” 紧接着她把话题一转,“老板你的委托怎么办?” 杨松猛然惊觉,他不愿意回忆自己在路边昏过去的事实,脸色难看道:“那能咋办啊,改天再去呗。” “好的。” 如果没有意外,508马上就会被清理干净了。 回到事务所已是下午的事情,陈青桃一路上都在考虑辞职,对方手眼通天,估计查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前脚刚打开事务所的门,就听到杨松说:“这两天辛苦你了,给你加班费,再放两天假吧。” 这番话说得陈青桃有些紧张,她担心杨松发现了什么。 杨松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我也给自己放两天假,总感觉头有点不大舒服,得去医院看看。” 陈青桃松了口气,把辞职咽了回去,打算等这件事真正落幕再提。 夜里她坐在窗台上吹风,在空中随便划了几下,手环便成像出万维网的论坛。 联邦的身份证明分为两种,普通人和觉醒者,论坛ID后面带金三角的标志就是觉醒者。 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论坛,但是普通人无法注册。 陈青桃想调查三角塔相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觉醒者论坛上注册账号。 可麻烦的是觉醒者身份卡需要到总区检测能力序列,进行一系列证明和档案记录。 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伸到她面前,缓慢地张开五指。 她拿走手里的脑仁,半个手掌的大小,和宝石一样的色泽和硬度,她放在手里掂了掂, 挺沉的。 自从把这东西拔了之后就不知道扔到哪儿了,还以为丢了呢。 “吃、吃了它。” 陈青桃有些好奇,“吃了会变强吗?” “会。” 想想也是,黄光伟吃了那么多人,这东西该多厉害啊。但陈青桃心里特别排斥,她总觉得吃了它就和黄光伟没什么区别了。 她把脑仁重新扔给恶鬼,继续翻弄着她手里的手环。 “算了,找个地方扔了,我不爱吃。” 恶鬼接住黄光伟的脑仁,小心翼翼地喊着:“青桃,青桃……” “怎么了?” “吃了、吃了它就没人、可以让你受到伤害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后面不改色:“那你吃吧,我们一样。” 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依托于她想象而存在的东西应该不会有类似吸收能量的作用。 但是就在当天晚上,陈青桃便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的黄光伟高坐于白骨堆砌的王座上。紧接着,一位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从背后出现,右手捅穿了他的胸腔,他便像皮球一样从王座上滚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黄光伟,骨座下的黑水中伸出几条手臂,将他拉了下去。 而女人的皮肉则从绷带的缝隙处往外延伸、撕扯成一个新的“陈青桃”。 分裂出来的“陈青桃”似乎知道她在被注视着一样,她沉默抬头,朝上帝视角的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下一秒陈青桃便从梦里惊醒,她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此时虚脱地从床上爬起来,大喘了几口气。 五感被放大数倍,世界的声音在同一刻传入耳中,眼前的每一粒尘埃都能被她看到,器官也在叫嚣着解放, 大脑疼痛难忍,她忍不住抓紧床板, 浓稠的黑水从门外涌入,世界在眼前逐渐变为一片空白,陈青桃立在黑水中, 看见水面泛起涟漪,好像有东西在底下游动着,逐渐向她靠近。 从水底伸出一双长着黑色皮肉的手掌,锋利尖锐的指甲在碰到她的衣角时便倏地缩回去了。 紧接着便是那张相对陌生的面孔;女人的五官宛如刀刻般精致,此时漂亮的脸蛋上双目紧闭,却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眉心长了一只金色眼睛的原因,那淡金色的光芒让她多了几分神性,陈青桃轻轻抚上她的眉心, “妈妈。” 她忍不住道。 随着一声重响,女人的整个身子便从水底伸出来,往日难看的皮肉消失,此时有了具体的形态——半人半蛇, 无数深红的眼珠在黑水中睁开,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陈青桃微微错愕,下一秒便看见那条庞大的蛇尾缓慢地将她盘住,尾尖小心翼翼托起她, 挂在腰腹处与头发上的无数头骨也伴随着祂的动作磕碰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 望着那些头骨,陈青桃控制不住地想,她始终还是接过了命运的重量。 “我忘了,我们本来就同为一体。” …… 第二日一早,习惯早起的陈青桃便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杨松心事重重地靠在门口抽烟,他几番对着陈青桃开口,下一秒便立马又把嘴合上,转而唉声叹气地看着窗外。 陈青桃给他倒了杯热茶,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 这种时候,但凡是有眼色的下属都会主动询问。没想到在杨松抽了第五根烟后,陈青桃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终于,他忍不住了,猛吸了一口,再把烟雾吐出来,说:“钢厂没了,昨夜发生了一次爆炸,这事上新闻了,你知道不?” 陈青桃不知道,她没有听新闻的习惯,不过这种情况也显然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她微微讶异:“啊,那怎么办?” 杨松盯着她的脸,想看出一丝破绽,但遗憾的是她没有除讶异以外的任何微表情。 杨松抿了抿嘴:“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陈青桃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有点奇怪,这么久都没有出事,为什么就在昨天。” “为什么就在昨天我把你带走以后。”陈青桃在心里补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松挠了挠头,“我是想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昨天不是去救我了吗,就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陈青桃的气质偏清冷,但在以前也算得上柔和,可就在她戴上眼罩后,整个人的压迫感倍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杨松在面对她时心里无端有些害怕。 “没有。” “哦哦。”杨松没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