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很年轻,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哪个学校的? “有机会带上你的乐队一起来玩。”其他队员都是成年人了,对这个自告奋勇唱歌的女生充满看小朋友的宠溺,“再来一首吗?” 那人毫不怯场,脆生生应下:“好。” 鬼使神差的,夏炎又坐了下来。 那些应付302的忧烦,她妈骂咧咧的控诉,马上要缴的学杂费苦恼也都好像在歌声中烟消云散了。 夏炎抱着膝盖,闭着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弛。 她从小对声音很敏感,这个歌手的声音不算特别出彩,但也足够独特——至少非常对她胃口。 懒懒的女中音摇着风,慢慢悠悠穿过夜色,又细细密密缠上心口,好像把夏夜所有的躁动都浇得一干二净。 于是她对自己说,再听一首。 就让她再为自己偷走一首歌的时间吧。 …… 夏炎是在卷毛加入合唱时离开的。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像是巴赫里藏了把杀猪刀,神仙也救不了。 药店在广场角落,要走一会儿,等夏炎再回来时,供电已经恢复,但乐队也已散场。 她有些遗憾收回视线,重新装好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骑远。 海市临海,江多湖也多,骑行带起的夜风夹杂股潮湿味。 夜有些深了,路上人少得可怜,街边倒是停了辆黑色宾利,夏炎骑车掠过的时候忍不住多扫了一眼。 里头有个司机正焦急地打着电话。 夜色将晚,夏炎住的地方有点偏,她犹豫了一下,车把一歪,往正在修路的近道抄去。 骑了一会儿,她突然听到嗡嗡不停的电话震动声。 道上掉了个手机,样式有点眼熟。 还没等夏炎想起在哪里见过时,她就听到不远处灌木丛里传来挣扎声: “听说盛家就这一个女儿,盛昌平那老头子宝贝的紧,咱真要干?” “凭什么不干!盛昌平那王八蛋!要不是他偷工减料,我爸能从手脚架掉下来摔得半身不遂?” 第3章 还钱 有两个绑架犯。 对象似乎是个女生,被遮住,看不清脸。 “……” 夏炎捡起手机,站在树荫下天人交战。 有钱人的恩怨纠缠,她一个平民百姓掺和进去,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跟路口那司机说声,实在不行报个警就是她仁至义尽了。 刚打定主意准备开溜,那边又传来一声惨叫—— “操!你她妈还敢咬我?!松口!” “啪”一声,一记响亮耳光。 “小妹妹歌唱不错,再咬把你那嗓子给掐毁了。” “妈的,我倒要看看盛昌平肯为她女儿这条命给多少钱?” 夏炎后知后觉意识到手上手机主人是谁的了。 那位唱歌的同学。 这么好听的声音,毁了可惜。 夏炎脑内划过这个念头,回过神来,手上已经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蹑手蹑脚钻到那两个劫匪背后。 砰。 她一手板砖一手手机,结结实实给两个劫匪后脑勺来了一记重击。 “谁?!” 没把人砸晕,但趁两人还在捂头愤怒的功夫连忙把那女生一扯,一路狂奔。 夏炎很快把人牵到自行车旁,一边踢开脚撑,一边把人往后座推:“上车!” 话音未落,自行车就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盛烟从被夏炎救的那刻大脑就一片空白,她毫无防备地被人牵着跑然后推上车。 风从耳边哗啦啦刮过,校服被风灌得满满当当,帆似地乱舞,连同呼喊和心跳都被一同甩到光影幕后。 她像被狂风乱吹的风筝,却在离弦的前一秒被人紧紧拽在手里。 盛烟下意识抱紧这颗救命稻草,直到脸被吹得麻木,身后听不到追兵,两旁树影不再像流线一般掠过,她的视野才重新清晰。 “甩开那群人了,前边路口的宾利是你家的吗?” 夏炎把车停下,指着黑色轿车问。 盛烟麻木点头,随机反应过来,连忙说了声:“谢、谢谢。” “不客气。” 夏炎这才有空看清眼前女生的模样。 女孩比她高一点,很瘦。 破洞裤,打耳钉,吊挂坠。 明明一副标准的摇滚打扮,却扎着好学生标配的高马尾,手心柔顺又细腻。 她脸上的妆也不浓,五官精致,所以能轻易看到脸上泛红的手印。 那细腻的红连着她的惊慌失措,眼底在昏黄路灯下像浮了层薄烟,纤细又迷离。 一股针刺般的不适扎入夏炎眼里。 这种公子哥和大小姐故意装穷玩叛逆的打扮,让那点声音给她留下的好印象顷刻烟消云散。 最重要的是,她穿着海中校服。 居然是同校同学。 夏炎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盛烟一怔:“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夏炎伸手,态度理所当然,“盛家大小姐的命到底值多少钱,你自己看着给。” 并非询问和商量的语气。 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盛烟只觉得这个人有病。 ‘你没疯吧?’ 这句话生生梗在盛烟喉咙里,却在瞥到夏炎膝盖的伤口后又咽了回去。 夏炎穿的五分裤,本就有伤的膝盖经过了刚才剧烈奔跑又开始往外渗血。 视线上移,盛烟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前这人也跟她差不多大。 黑色短发有些散乱,几根碎发被汗粘在额前,深褐色瞳孔藏着讥诮,似笑非笑,带着股邪气。 像是混社会的。 同龄人,身高又矮她一头,听声音也是个女生,盛烟内心忌惮和恐慌大幅削弱,气势上不遑多让:“你想要多少?” 夏炎扫了她一眼:“你能给多少?” “我没你想的那么有钱。”盛烟撇清关系,“我爸只给我基本生活费,零花钱都是自己挣的。那都是我爸的钱,和我没关系,你就算绑了我找我爸要钱也无济于事。” 还有基本生活费。 还要零花钱。 最烦这种装独立的叛逆大小姐了。 夏炎冷不丁笑出来,她个子瘦小,气场却不低。 常年谋生让她言语自带锐利:“自己挣?靠唱歌卖艺吗?能卖多少?” 盛烟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劈头盖脸阴阳,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有病吧?” 那句“有病”终究是说出了口。 “是啊,我就是有病。还是杀人不犯法的那种。”夏炎笑意更明显了,她随口应道,“不好意思啊,遗传的。我也没办法。” 她瞥见盛烟口袋里露出一沓钞票,直接伸手夹了出来,都是些一块五块的散钱,应该就是刚才唱歌赚的点零钱:“救命钱,不介意吧?” 钱不多,但是侮辱效果极强。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夏炎后退一步,心安理得把零钱揣自己兜里,准备骑车走人,“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