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也接近尾声,盛烟原创曲写得不错,离元旦还剩一周的时间,只剩夏炎还在对一些细节挑刺。 总体上大家都很满意。 圣诞节这周,街上和班级从周一开始就弥漫着节日气氛。 周四,平安夜,琴行老板要陪妻女,夏炎惯例去帮忙看店。 琴行老板这段时间扩展了新业务。 他隔壁有家常年“旺铺转租”的库房最近被人租下改成小练习室,做了艺考培训。琴行老板主打二手售卖和设备维修,练习最是耗费器材,他刚好专业对口,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有时候忙了,甚至会叫上夏炎一起帮忙。 夏炎得以如愿以偿成为学徒,摸到许多之前碰不得的乐器。 晚上是培优的高峰,平安夜也不例外。 今天刚好是架子鼓一对一教学。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练习室门口偷师学艺,里头传来的声音一清二楚。 午休排练休息时,偶尔她会让谈佳乐教自己架子鼓,搭配她的绝对乐感,夏炎偷师的速度很快。 “小夏。”老师突然从练习室钻出来冲她招手,他的秃头在路灯下锃光瓦亮,“帮我盯一下这小子,我临时有点事。” 练习的也是个高二生,隔壁三十九中的,那所学校以艺考出名。 这是个卷毛男生,平时练习就爱偷懒,他妈妈不得不把他送到老师眼皮子底下,连练习都一对一。 老师手里手机亮着光,夏炎视力好,一眼看到上面的称呼“盛小姐”。 姓盛的人有这么多吗? 夏炎心里吐槽,表面风轻云淡地点头。 反正她看店也是看,看人也是看,一看两用,不影响。 夏炎进去,顶着卷毛的视线坐在秃头老师的座位上,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练习室本就窄小,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毫无交集,夏炎脸皮厚,毫无心理负担地盯着对方。 卷毛男生最先顶不住,尴尬地说:“那什么,唐老师让我自主练习。” “嗯,那你练习吧,就当我不存在。”夏炎说。 “哦。”卷毛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掀了张乐谱,熟练敲起,是很常见的十六分音符的视奏练习。 或许有女生在一旁盯着,平时霜打茄子的一个人这会儿全程挺着身子,竭力表现自我。 他学了有阵子了,打起来谈不上好,至少称得上流畅。 一曲过后,卷毛对自己的发挥非常满意,长吁了一口气,偷偷抬头瞥夏炎,嘴角翘着“求外行夸奖”的嘚瑟。 “……第二节你敲错了一个音。” 夏炎面无表情戳破了他的自信。 卷毛:? “后面也是。”夏炎不依不饶指了指底鼓,“有个地方你掉了一拍。” 卷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回翻琴谱,一行行对去,发现果然如夏炎所料。 “你会架子鼓啊。”卷毛顿时兴致缺缺,“你也学音乐?” 夏炎否认:“只会一点。” 说一点也不恰当。 她顶多只是在乐队练习间隙和谈佳乐闲聊时碰了碰,再就是多看,多听,多偷学,模仿的时间都很少。 “那应该也是从小练习吧。”卷毛开始摆烂摸鱼,嘴上闲聊不断,“我中途才决定走艺考的,所以也算从头开始,有时也会羡慕那些从小练习的同学。” 夏炎耸肩:“其实我都不太会看谱。” 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她顶多把吉他和谱子挂上钩,至于架子鼓——谈佳乐顶多教她一些基础架势——根本用不上谱子。 “那你怎么听出来?” “我记忆力好。” 夏炎从凳子上跳下来,心中澎湃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靠近架子鼓:“我可以试试吗?” 自从盛烟短时间内教会她四手联弹,她愿意开始相信自己能够架子鼓听课速成。 但在盛烟面前,她却不敢频繁找谈佳乐请教,许多时候摸架子鼓都是草草了事。 因为这让她有种背叛吉他的错觉。 卷毛求之不得。 他连忙把鼓槌递到夏炎手里,明目张胆偷懒。 夏炎坐定,先是凭记忆敲了练习曲,越敲越顺,后来转到反复练习过的《倔强》,敲了三分之一大脑开始无法处理吉他和鼓的不同,干脆随着自己的性子乱敲。 每一下都铿锵有力,每一次都好像要把鼓面砸破。 盛烟来视察自己的“小生意”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工作室为了迎合圣诞气氛,在玻璃窗上贴了许多圣诞贴纸,门前还放了棵小圣诞树。 在闪烁满天星灯的工作室里,夏炎旁若无人地挥洒汗水,身旁站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男生,每一个音符都在欢呼雀跃。 他们靠得那样近。 第15章 直线 那画面莫名刺眼。 好像自己亲手养出的花儿被别人摘走,一手带出的学生找了新的老师。 为他人做嫁衣。 唐老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其实我们一直做的都是一对一,这个女孩儿是隔壁琴行的员工,您不是说要来看看吗?我就让她帮忙盯着点,因为那男生练习总是会偷懒。真的没有偷偷私加学员。” 盛烟没有说话。 唐老师悄悄看她,正准备冲上去把两个孩子都说一通,卷毛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浑身警铃大振,连忙推了推夏炎。 夏炎猛然惊醒,猝不及防对上玻璃门外盛烟的审视的目光。 明明什么都没做,夏炎却有种被抓包的背德感。 无论吉他还是钢琴,她都是在盛烟的指引下开始的。 从最初到现在,每次练习盛烟都在身边,以至于好像一旦背着她偷偷玩儿音乐就是错的。 她甚至换了乐器。 唐老师两三步把玻璃门拉开,张口呵斥:“张志成!你又偷懒!” 卷毛虎躯一震。 唐老师还想把炮火轰到夏炎身上,却被盛烟打断:“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看他。 唐老师诧异:“您和她认识?您早说呀。” 他暗自庆幸,还好没骂出口,差点冲了龙王庙。 夏炎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盛烟面前:“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气氛微妙地逆转了。 夏炎视线在盛烟和唐老师身上逡巡,想起刚才瞥到的联系人备注,眯起眼睛:“小盛总……怎么会在我们这种老街破巷里开店?” 老街位置相对偏僻,虽说这条街都做的琴行生意,周边也开了不少培优点,但这条街离夏炎家太近了。 联系上次盛烟偷偷跟她回家,很难不多想。 所以无论是盛烟背地里做生意这种行为,还是选定的地点,都太超出夏炎认知。 前者不像高中学生,后者好似蓄谋已久。 盛烟只晃神了一下就定住。 她不想让唐老师和学员看笑话,说:“换个位置聊?” “我要看店。”夏炎指了指背后的琴行。 “那就在店里聊。” 盛烟冲唐老师微微颔首,态度不容置疑:“麻烦您了,您先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