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许相宜不吭声,这会儿不后退了。她直直看着眼前人,只微微抓紧了点被褥。 “住下吧,”她话锋一转,“不收你钱,就当陪我。” 她靠在红漆木桌边,双手抱怀,长腿曲起,懒懒看着许相宜。 屋外再一次电闪雷鸣,划破仅剩几朵的绵绵白云。风沙四起,泥沙犀利地到处飞扬,像能划破人眼珠。 许相宜往窗外看了几眼,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在这儿,我能保证你的绝对安全。”她勾了几缕发丝在手心把玩,狭长的双眸盯着病弱的女生,话语间却透着谁都不可反抗之意。 但她还是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怎么样?” 外边的天气已然恶劣到极致,人迹罕至的沙漠之中只有这一座民宿安然无恙,像被套上一层保护壳,连一点儿晃动都不曾有。 虽然这处哪哪都透着诡异,特别是眼前这名女人,长相极美却又如易燃易爆的危险品。直觉告诉许相宜绝对不能靠近她,但—— 自己必须得活下去,为了她那下落不明的七个队员,也为了还未完成的项目数据, 她得活,得走出去。 “好。”她听见自己应了声,嗓音很小。 屋内的平静与外面的惊涛骇浪截然不同。女人笑意深了,连步子都轻巧起来,甚至莫名有点轻车熟路, “饿了吗?我去做饭。” 竟有点儿奇异的亲切感。许相宜看着她走进隔间,拉上了流苏帘子,开始有水流哗哗之声。她舔了舔嘴唇,惊觉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渴。 转头看向一旁桌子上放着的水杯,还余三分之一,许是方才自己晕死的时候她灌了几口进去。 到底还是抵触的,她默默用衣服擦了擦嘴巴,对这地方的警惕没减少半分。 菜很快端上桌,香味传千里。许相宜依旧坐在床上,像只有这一个地方能给足她安全感般,丝毫没有挪位的意思。 直到女人作势要抱她,许相宜才忙躲开她的手,自顾自爬下床,老老实实坐到餐桌旁。 说实话,这民宿的设计真是迥异,无论是构造还是装修方面,都让人汗毛竖立。而摆放的家具更为混搭,有现代化的窗户,甚至空调,却偏偏摆着一张长榻,还铺了金丝薄被。楼梯更像是民国时期老洋楼的遗留物,镂空雕艺,上着厚重的红漆。 “手艺不佳,看看有没有爱吃的?”她倒是谦虚,这一大桌子明显是色香味俱全,做的还都是许相宜爱吃的家常菜。 她看着女人先吃了一口,而后才夹了一筷子进嘴巴。啃久了粗粮面包,许久不碰油水的许相宜忍住想多吃几口的冲动,尝了一点便矜持地点头, “还可以。” 对方看破不戳破,“我去调点酱油来,”话音刚落便起身离开。回来时,许相宜冷静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嘴巴, 动作自然还有点优雅。 见女人嘴角忍着笑意,她转移话题,“你叫什么?” 对面人咬着西兰花,几口下肚,闻言逗她:“我没有名字。” “你给我取个吧?” 许相宜不信,见她没答便不再开口。 “庄写意。”她忽然开口,尾音沉沉,“记住了,写诗的写、情意的意。” 许相宜点头,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便慢吞吞开口:“许相宜。” “两个名字读起来还挺像的。”她吃完了,此刻指尖轻敲桌面,手托着下巴眯起眼,像餍足的狐狸。 “还好吧,不太像。”许相宜不愿与她有什么纠葛,怕惹火上身,连这么细小的点都得纠正。 狐狸挑眉,嘴角平了许多,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轻叹,“我去洗碗。” 夜渐渐深了,明月挂高枝,乌鸦哀叫几声,被庄写意训斥一声急忙飞走了。她看着又缩到长榻上的女生, “上楼吧,有房间,很干净。” 走上旋转长梯至二楼,庄写意带着她穿过几间房,最后停留在最后一扇门前。“你就睡这吧,房间我打扫过,被子也是新换的,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她挑出钥匙开了锁,“咔嚓”一声推门而入,随后开了灯。许相宜跟在女人身后,抬眸打量房间。 宽敞明亮,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与门外仿若是两个世界。深得她意,许相宜看着女人精致的侧脸,思考一瞬,动了动嘴巴: “虽然我分辨不出你是否为好人,也无法理解你所做之事。但你确实救了我,也帮助我许多。我向你道谢。” 女生嗓音清冽,如山间溪水长流,却依旧流出几丝与生俱来的寒意。 庄写意比她高一个头,闻言俯下身凑近,许相宜嗅见其淡淡的花香。她背后是墙,躲无可躲,索性也就站着不动,盯着女人的动作。 她与她平视,夸张点来讲,睫毛都能对着扑。而庄写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一触即收,意味深长:“总会理解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走时合上门。 门一关,与世隔绝。 一楼庄写意房间内,她靠在墙壁上身体轻轻滑落,盯着地板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长裙盖到地上,她长发落于肩膀,许久,她抬起头长叹一声。 又不记得我了啊... 一想起许相宜那敬而远之的眼神,好像不想与自己多讲一句话似的,避之不及、瞧她如瞧牛鬼蛇神。 明明早该习惯了的。多少次重蹈覆辙、从陌生到熟知、救她如水火之中却又无济于事,自己痛苦了几百年,眼睁睁看着许相宜死去、又死去。 她不允许。她不允许这一辈子的许相宜再度死亡,再度死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