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娘想到年少时, 她总爱偷偷绕到这人身后,两手捂着她的眼叫她猜是谁,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凝眉想了想好像是在四十来岁时, 这会儿都过了有将近二十年了,从碗里取了一粒花生, 递送到她的喂边:“你先吃。” 沈媛张口将花生咬到了嘴里, 又亲自反喂了一粒回去, 眼中满满都是温柔的笑,她边嚼边说道:“昨儿我遇上赵家三娘了,她说想跟着你学针线, 让我给你带话呢。” 赵家三娘方瑾娘听到这名字时, 眼眸子忽地暗了下,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赵家三娘早在三十年前就远嫁了,打从去年开始这人脑子就明而清醒时而迷糊,越远的事越记得清楚, 发生的近的却总是想不起来,心中默默一叹, 伸手为她整了整衣襟子:“嗯,我晓得了, 你今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吃你做的五花肉,都好久没吃了呢。”沈媛边说边砸吧了下嘴。 “好,我一会给你做。”方瑾娘想到昨儿才吃剩下的半碗肉,也不急着去小灶。“你手艺好,我呀就喜欢吃你做的菜,我头一回吃你做的五花肉时就想着,要是能吃一辈子让我做什么都成……”看她重又开始剥花生,嘴里不停絮叨着年少时的事,那些许久不曾记起的旧事也被勾了出来。 她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两家大人有着通家之谊,儿女自是总在一处玩,同食同寝不知不觉那份姐妹之情就变了味道,还是自己先开口说喜欢的,明明知道这感情难容天下,明明知道要想在一起这辈子的路必是艰难万分,明明知道若有一日事发必是万劫不复,可这人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还想着法儿带她离开了。 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刚离家时为了躲开家人一路辛苦,后来为了掩人耳目这人又改作了男子打扮,过日子要钱她又为了生计和男人一样在外头赚钱养家,明明都是女儿身偏偏这人把重担挑起了大半穷过苦过累过总算是一步一步把路走稳了,忽又想起家人来,这人又是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悄悄返乡,得知家人为了掩这丑事,一把火烧了家中绣楼又对外谎称她俩双双罹难时,也是这个人抱着自己一声声的说:‘你还有我,我也有你,终归我们还是有家的,别哭,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以后呀,我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最好看的首饰。’‘以后,我会努力赚钱,给你重建一座绣楼。’‘以后,咱们再收养几个孩子,等老了一样可以儿孙绕膝。’一桩桩一件件但凡她说过的都做到了,是真的对自己好,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清晨的阳光将房间点亮,白纸上黑字满满当当,尚不曾公开发布的剧情在纸上呈现。 安容静静地站在桌边,努力在那龙飞凤舞的字迹里读出新的一章内容,看到戛然而止的最后半句,心忽地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微微的发疼,肺像是被棉花堵住般透不过气来。 ‘我呀,以后一定要赚很多的钱,到时候咱们吃好的用好的住好的,你再也不用为了便宜这一毛两毛的走几个超市,我要你买东西都不看价格,只挑贵的好的买。’‘名牌的包,名牌的衣服,名牌的鞋,我要你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将来总有一天,我会买套大房子,到时候就怕你收拾不过来,不过也不要紧,你要是累咱们再请个保姆。’ ‘那你得要赚多少钱呀,我才不要你那么辛苦呢,我只要咱们俩都能够好好的,能够一直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就够了。’ ‘我除了你还能有谁?你除了我还能有谁?我们肯定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被文字勾起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那时候的她也曾说过天荒地老永不相负的誓言,那时候的自己也曾想像过到老了白发苍苍走不动的时候,互扶互搀着去晒太阳。明明说好一辈子都会在一起,偏偏连三十岁都没有能够守到。 正在此时,床上有了动静,安容惊回了神,忙轻吸了一下鼻子稳住心绪,回过头只见秦清睁开了眼,她人没动只怔怔朝着天花板发呆,末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秦清又梦到那个人了,总是这样梦境里她好好地过着平淡的生活,那个伤她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说已经离婚想要复合,再后来明明梦里的自己不信那些话,偏偏最后又纠缠到了一起,直至梦醒,剧情总是狗血地停留在某人的突然离去,狗血又嘲讽的梦境总是让她心口发堵,长叹了一口气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边无声溢出,不去擦让它静静地流。 全然不曾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安容呆站在边上看着那初醒的人默默流泪,一时无措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心里微堵的感觉被人引着又浮了上来。 好一会儿才稳定了情绪,秦清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掀被翻身起床,坐起在看到站在书桌边的女子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时无声,还是安容先开了口:“早。” “早,”只是下意识的回应,秦清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停电留宿的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装佯打了个哈欠擦去脸上的湿痕:“我忘记你住在这里了,突然看到你吓我一跳。”边说边无事般站了起来抓抓头强扯出个笑:“你起来多久了?我都没听到声音~~”接着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算算时间并不算晚又开口道:“这会儿还早呢,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是不是我这硬板床你睡的不习惯呀,昨晚都没睡好?”没话找话地问了一长串。 “我睡得挺好的,其实也是才起来。”安容无意去点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