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善意让她压抑的情绪得到片刻缓解。　　 宋烟打开门看见叶闻星时还十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这些年她一直处于对宋烟的怨念中，很少回来看她，从那之后也没有拥抱过她。　　 宋烟愣了愣，惊诧于女儿的突然亲近，但更多的是为她的哭泣而心痛，她焦急道：“怎么哭了？是分手了吗？”　　 叶闻星觉得自己的眼泪太多，这一路没停过，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质问她：　　 “为什么不做手术？”　　 宋烟这才明白叶闻星哭时因为知道了她的病，还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你分手了，就为了这事儿？”　　 “这事儿？”叶闻星气她的态度，对自己身体一点不重视的态度，“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做手术。”　　 两人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关系紧绷，但涉及到这种事情，叶闻星不可能不关心她。　　 宋烟叹气，让她先进屋。　　 “你还记得你张叔叔吗？他前两年不还被诊出肠癌晚期，不还活到现在，还有你李阿姨，什么癌来着，没做手术不也好好的。”　　 “我这就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叶闻星不认识她口中的张叔叔李阿姨，也不关心别人，不满于她的态度。　　 客厅桌上放着个屏幕碎掉的手机，想起那天宋烟说的换了新手机，叶闻星现在才知道，肯定是出意外那天摔坏的。　　 出车祸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去医院做CT时检查出了其他病症。　　 在医院时，在她的逼问下，聂雨将事情告诉了她，那天是跨年夜，两人正好在街上遇到，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是聂雨陪她去的医院。　　 “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宋烟看她难得回来，像是怕她又离开似的，“正好中午买了很多菜，今晚就在家住吧，别回去了。”　　 “明天和我去医院。”叶闻星不是在寻求她的意见，更像是在通知她。　　 宋烟正打开冰箱挑着菜，闻言顿了顿说：“不用，不是什么大事。”　　 “那什么是大事？”叶闻星不明白。　　 “你好好谈个恋爱，看着你结婚生子，对我来说就是大事，”宋烟本不想让她刚回来就讨论这件事，但话题到这儿了，她也不再避开，“两年时间，够了。”　　 在回家路上叶闻星便知道两人避不开这个话题。　　 “不可能，”叶闻星很坚定地拒绝，“你不要用这种事情威胁我。”　　 宋烟习惯了她的拒绝，低头笑了笑：　　 “我婚姻确实不幸福。”　　 “但我有你这个女儿，我过得很好很开心，这辈子也值了。”　　 “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穿上漂亮婚纱。”　　 ……　　 叶闻星知道她不能再听下去，这样的聊天在最后还是会绕回来。　　 “你要是想看我结婚想看我穿婚纱，我现在就可以，但对象只能有一个。”　　 宋烟的声音戛然而止，摇摇头：“可是谁会祝福你呢？表面祝福你，背地里又会怎么编排你，你想过吗？”　　 这样的问题两人谈过很多次，随着长大，叶闻星渐渐意识到，她的妈妈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和声音。　　 有时候就算她考得不好，也会故意在亲戚面前假装她考得很好，为此有时候还会帮她改试卷成绩。事罢后会告诉她——　　 “下次不能让妈妈这样丢脸了哦，妈妈现在只有星星了，星星一定要加油帮妈妈争口气。”　　 叶闻星不喜欢那群亲戚，知道年轻时候宋烟在他们那里吃了太多的苦，因为父亲的不负责任，宋烟产后抑郁，后来父亲出车祸，宋烟性子温柔，被这群亲戚逼得几近崩溃。　　 那时候叶闻星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已经经历了死别。　　 她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印象，更没什么好感，对外人温柔儒雅，对母亲破口大骂。他将自己包装得很好，用夫妻共同财产给那些亲戚恩惠。　　 所以在他发生意外后，那些亲戚都将矛头指向了宋烟。　　 宋烟是个传统女人，年少时因为成长环境对爱情很渴望，所以才会被父亲三言两语迷惑。　　 婚前婚后，父亲是两幅模样。　　 叶闻星曾听宋烟说过。　　 如果当时不是为了她，不想让她变成单亲小孩，她早就和父亲离婚了。　　 是为了她。　　 她是第一个绊住宋烟步子的人。　　 父亲车祸去世，留下了很大一笔赔偿金，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亲戚上门，最严重的一次，家里桌椅都被砸烂了。　　 再后来，她听见宋烟要将她送到从没见过面的舅舅家里。　　 叶闻星那时候其实不太懂安眠药是什么，只是发现宋烟晚上时都不吃药了，将药囤在了一个小盒子里。　　 那是个夜晚。　　 叶闻星看见宋烟在客厅数药，听见她说够了。　　 她不知道什么够了。　　 只看见宋烟松了口气。　　 第二天时，她看见了两个陌生人。　　 从宋烟口中得知这是她的舅舅，两人说带她出去玩。　　 傍晚时，她从汽车站逃了回来。　　 再后来，她抱着宋烟的手，告诉她。　　 ——“妈妈，我不能离开你。”　　 ——“你还有我，你不要丢下我。”　　 那时叶闻星只以为她的妈妈要将她送人。　　 后来才知道，并不只是送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留住了宋烟。　　 让宋烟有了念想，为了她而活。　　 可恨的从来都不是宋烟，而是那些伤害她的人。　　 这一点，叶闻星从来都知道。　　 “我们先不聊这个好吗？明早上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然后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好吗？”叶闻星勉强笑着，用着哄小孩的语气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