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依然呼号肆略,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白芷突然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把所有的灯关上,也顺带着把窗户都锁紧关好。 紧接着静悄悄的走下来,找到萧歌,伸出手指头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半天没说话。 半个小时左右之后,门口的“动静”渐渐小了,侧耳细听,似乎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起,之后渐行渐远。 这之后,白芷轻轻舒了口气,侧头看看身边的这个大男孩,拽着这张皱巴巴纸,看着虚空的一处发呆。 “你没有错......”白芷说着说着都觉得这句话很干瘪,但是又想不出什么词。 “我没有错吗?我大错特错!大错特错!” 男孩愤怒中夹杂着紧张,眼睛瞪的很大,嘴唇也轻轻颤抖着,突然双手抱住头,手指张开插进自己的头发,胳膊撑在窗户的阳台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白芷咬着嘴角,实在想不出说什么。 猛然,她一把抢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拽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把他拉过来面对着自己,然后当着他的面,把这张纸一下一下,撕个粉粹。 “首先,你的任何行为都没有违法,虽然法律原本也往往是一群人加诸另一群人的锁链!” 白芷把这些撕成碎片的纸屑,捏在手心里,三下两下的团成一团,伸在他的眼前晃晃: “其次,即使是现存的伦理道德,也往往是约定俗称的社会偏见,和伪善的正义,更有甚者,可能还是偏见和伪正义得以正当化的社会规训工具!” 萧歌有点被这说法弄得有点愣了,他很惊讶有人无论如何也要站在他这一边,但是也有点战战兢兢的说: “我挺......感谢你这么......强烈的支持我,只是......”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剑拔弩张的气势,他终于嗫喏着说: “只是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那么点儿......有那么点儿像脑残粉......” 噗嗤一声,白芷突然捂着嘴笑了。 她笑起来挺好看,眼睛眯成一条线,弯成月牙。只是笑着笑着,眼角渐渐渗出水来,凝聚成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这下把萧歌弄得......慌张得不行,他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伸到她脸上沾一站,然后不淡定的赶紧劝道: “这个......这个你别哭啊,我说错了,说错了好吧。” 只是没想到女孩的脸上的泪珠却越来越多。他终于慌张了,又掏出几张纸巾,在她脸上轻轻擦拭着,然后自言自语的: “诶诶诶,你这,你这是有多喜欢我......” 啪—— 白芷气打不过一处来,顺手就把手里的纸团随手一扬,一道白色小球顺着她的手形成一道抛物线,正待要砸到对方身上的时候,被他突然一闪躲过了,纸球最终撞在墙壁上弹了回来,最终滚了几滚,停在地上一处不动了。 白芷一副并不罢休的样子,他只得一步步倒退着跑着让着,躲避她不住挥舞着要砸过来的手臂。 好一阵子,冷静下来之后,两人对着热搜开始分析这个新闻。 “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想办法救人。”萧歌冷峻着深思。 “等等”,白芷一字一句的盯着所有的新闻,评论,视频的细节放大一帧一帧的分析着。 “时间就是生命啊,这怎么能等?”男孩的眉头皱起来了。 “不行,我是不是得表个态……” “先等等。” 网上的声音密集起来,层出不穷的大v和营销号开始纷纷站出来指责他冷血。都是文化人,都很懂怎么说能杀人诛心。 看着不断新冒出来的信息流,各种app上标志性的红点,他终于忍不住,点开微博,打开对话框就开始编辑。 “不要!”白芷看着他摇摇头,看他不管不顾了,气血上涌大拇指飞快的在手里键盘上跳动,她一把按住他的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三思……” “你!”这个平日里淡如仙鹤的男孩子,眼睛红红的,一脸抑制不住的怒气。 “我倒觉得,这有点像行为艺术秀......你别激动、别激动,你看啊,这儿有一条评论,新开的账户,上面说‘轰动性的事件才最能引起人们注意和重视,这样才能让人们正视和认真倾听你的诉求’......” “你怎么看到这条评论的,我怎么没查到?” “这是一个评论的账户的某条动态的评论的点赞,点进去再看到的另外的一条评论......” “......” “那怎么能判断她不是真的,而只是在博取眼球呢?” “第六感,我只是觉得博主的字里行间,还有视频的细节,甚至包括运镜手法,不像是一个真正绝望的人的真正状态。” “我看看。” “他们在逼你表态” “我知道。” “这是道德绑架。” “没错,可是能怎么办呢?” “凉拌。” “你!”他终于受不了了,气哼哼的扭过头去。 “......别气别气,请工作室出面,人道主义救助吧。” 他点点头,拿起手机开始联系。 如果网上的文字和声浪能发出声音,此时应该是震耳欲聋了,包括白芷的新账户“白月光的光”,私信和留言如瀑布一般奔袭而来,白芷这个账户的微博,很多指责谩骂,不忍卒读,后来干脆就完全点不开了。 即便理性上认为,此时被迫着发声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感性上,白芷还是开始有点动摇了,即使潜意识觉得,此时他无论说什么,只要发声都会收获一阵群嘲,只会动辄得咎。 风声渐渐小下去,但是气温也越来越低了。 萧歌打完了电话,但是焦虑得在小院中央来回踱步,一道疑惑的目光投射过来,眼睛里仿佛在说:“你是可信的吗?我应该相信你吗?” 白芷也有点慌张,毕竟这种事儿两人,哦,不,所有人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遇到,谁也没法算命,虽然之前她总是不住的强调“相信我!”但此刻她微微张嘴,“要不然......” 萧歌并做几步跨过来,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算了,相信你。我信你。”同时拉开外套的拉链,褪下外套披到了她的肩膀上,并把领口部分裹紧。 白芷微微扬起娇俏的下颌,抬眼看着对方在微薄的月辉照拂心下的脸,四周依然是被风裹挟着卷来卷去的枯叶。 她顿时觉得这一切都如春花绽放。 一阵风又卷来了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到白芷的脚边,白芷蹲下去捡起来,两只手指捏着叶柄,举起来对着被遮住了大半的月亮,仔细的看。 这是一片枯黄得发焦的叶片,叶面也因为缺水而卷了起来,由于焦黄发脆,页片上有不少的洞隙,但是上面的脉络依然清晰可见。 “叶脉。树叶的血管,像布满公路的地图一样。” 白芷像是吟起了诗:“正义和真相,有时候也会隐藏起来,就像这卷曲的叶子上面堵塞的叶脉。” 萧歌这时也放下手机,也凑过来看这片叶子。 “但大自然总有办法,让它重新活络起来。真相和正义,像是奔涌的江河,谁也挡不住。” 白芷手里拽着衣襟,衣服的体温让她僵硬胳膊肌肉开始放松,她仿佛看到浸泡在玻璃杯里的茶叶,慢慢的舒展开来。 随着工作室救助和表态的进行,网络上的声音慢慢淡下去,直播也因为有人敲门闯入制止而暂时中止了。 舆论风向又开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少人似乎也开始对主播的初衷产生了些许怀疑,当然生命当前,人们也只是转而开始同情被“道德绑架”的另一方,而不敢对于主播过多置评。 抬手看看表,也差不多十点多了,“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想办法出去,哦,想起来了,我还要把信封给校长送过去。”白芷一拍额头,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说得有理,不过,现在月黑风高的,我们这会儿出去......很是叫人不放心呢。况且门还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