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缓缓靠岸驶入泊位，众人在船上望眼欲穿，恨不得马上跳下去。　　 第一次坐邮轮确实新鲜，新奇劲过去了就只剩下晕了，睡也睡不好，天天还要练歌，这航程再多几天，人都要变得癫癫的。　　 “天空树！”金蓝冲着岸上喊。　　 秦云裳也手拢在嘴边喊：“东京塔！”　　 两个人都喊了，陆初玖一个人尬在原地三秒，接着也喊道：　　 “秋、秋叶原！”　　 “嗯？”　　 金蓝和秦云裳都望向她，陆初玖有点小慌，结结巴巴地地道：“怎、怎么了吗？”　　 秦云裳道：“感觉，你还挺多面的。”　　 “……”陆初玖脸纷纷地，低头想找台阶下，下船。　　 后面陈涯等人也跟了上来，看到女生们都在喊，孟醒也凑趣跟着喊：　　 “歌舞伎町！”　　 “咦惹！”　　 秦云裳猛回头，嫌弃看他，孟醒却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了？也是个景点嘛！”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孟醒身后，陈涯懒懒道：“你喊这个听起来像个新司机，要喊大久保公园还差不多一点。”　　 “啥意思？”孟醒转头问道。　　 “什么年代了，还在歌舞伎町。”陈涯说，“几万块钱去让姑娘喂口茶喝吗？”　　 孟醒听懂了，结结巴巴道：“这样吗？我听说，不是项目挺多的吗？”　　 “那可不是合法的。”陈涯指点新司机道，“跑到里面去当凯子，上一回当才知道有多坑，不如到一条街外的大久保公园，满大街都是老师，可以学日语。”　　 “啊？”孟醒被崭新的世界观冲击晕了。　　 “这几年本子经济不行，公园旁边的老师们质量每况愈高，感兴趣可以带你去逛一圈。当然，只是逛而已。”　　 孟醒小声问道：“陈亮，你怎么这么清楚啊？你来过？”　　 陈涯想了会儿才记起来自己给自己的设定，说：“我以前在东京留过学。”　　 “前辈！”　　 孟醒就差五体投地了，之前还在陈亮面前自诩前辈，现在脸都不要了，改叫他前辈了。　　 正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改天教教我好不？哪里有好van的，带我去玩一玩……”孟醒央求道。　　 “行。健康积极阳光向上方面的活动，可以带你去玩一玩。”陈涯说。　　 孟醒激动起来：“越健康越好！不过，我也挺喜欢地雷系的……”　　 “？”　　 陈涯欲言又止，他不确定孟醒到底听没听懂他的意思。　　 这家伙好像已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了。　　 “哼。”　　 旁边贾奕抱着双臂，冷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加鄙视，其实内心又有点好奇，但又拉不下那个脸。　　 一旁秦云裳和陆初玖听着他们讲话，感觉好像听懂了，又感觉听不太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总之就感觉陈亮像个老手。　　 金蓝皱了皱鼻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在一旁低声嘀咕道：“色鬼。”　　 “等下了船，可没有时间给你们到处玩。”　　 身后，何肃来了个单押，把孟醒吓了一跳。　　 何肃走过来道：“我说了，这是一场纯粹的魔鬼之旅，下船之后，马上去舞台，开一场落地突击演唱会，唱最野的歌，打最真实的评分。”　　 孟醒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大声道：“何老师，你别唬我！”　　 “我唬你干什么？前期宣传都做好了，热度都拉起来了，舞台也摆好了，就等你们了。”何肃认真说道，“就在一个小时后。”　　 何肃确实没有唬他们。　　 继四天的预热过后，节目组终于也是不装了，把不当人风格发扬到了新的高度，安排他们“落地唱”。　　 人刚从船上下来，地都没站稳，先一车拖到演唱会场馆，把歌唱了再说。　　 就跟学生时代的随堂测试一样，四不两直马上干，熬人熬出新高度。　　 现场马上怨声一片，尤其是三名偶像练习生，紧张得快炸了。　　 紧张是一方面，激动也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充满解脱感的无力。　　 总有一天会上台的，不如马上。　　 赶紧开始吧。　　 节目组这么安排不是发疯。　　 这个节目，虽然有一点为秦云裳刷履历的成分，但秦耀阳不是那种为了女儿，白花花的银子可以随便败的那种人。　　 十几亿的豪华游轮都请出来了，肯定要看到回头钱，不能光听个水响。　　 四天的直播没有爆点，再拖下去观众要跑完了，所以果断给量，全平台推送！　　 盛情绽放！就在今晚！　　 车队浩浩荡荡穿过街巷，朝舞台驶去。　　 车上，三位偶像练习生都紧张得口水吞咽困难。贾奕、孟醒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陈涯还在漫无目的地看着满街霓虹。　　 接下来的工作已经与他无关了，全看金蓝发挥，他除了躺平，也没什么可做的。　　 只是他看着这略微熟悉的街道，有些感怀，兀自沉浸在没人知晓的感情里。　　 没想到……又回来了。　　 从品川埠上埠头线过藻盐桥，然后在日比谷从樱田街上六本木转明治街，一路向北，这路线熟悉得不行，都是他以前背诵记忆过的道路。　　 有些还是当年他经常走的路。　　 之前走的时候，其实他是充满幸灾乐祸的心态的，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回来了，结果造化弄人，不光回来了，还是改头换面回来的。　　 好在这边行程报备，没经过多少手续，在埠头就把他们给盖了戳，对陈涯的身份也是如他所料的没有仔细查证。　　 “陈亮？陈亮！”　　 陈涯惊醒，看到车门外金蓝不耐烦地盯着他。　　 “到了，快下来啊！”　　 陈涯下车，远远的就看见明治公园的山里郁郁葱葱，好嘛，真气派，居然到代代木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到了场馆里面，热浪翻涌而来，大家都快窒息了。　　 公司持续给量推流，产生了惊人的效果，直播间弹幕变得比东京还要热起来，不光秦云裳等人的粉丝跑过来看了，大量路人也被吸引来了。　　 “哇，还真去日本了啊，看起来好酷炫！”　　 “唱战歌！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一夜！舞！鱼！龙！唱！战！歌！【打call.jpg】”　　 “何肃宝贝儿姨爱你！永远支持你！永远支持肃肃宝贝儿！”　　 “上啊！给小日子看看华国演出！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华国震撼！”　　 ……　　 摄像机跟随着一行人踏入场馆，却好像从火焰走入海洋，周围的热烈氛围一霎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场馆里，没有观众。　　 灯光、相机、观众的山呼，统统没有，这里只有座椅，冰凉的座椅。　　 看到众人的诧异表情，何肃大踏步走到舞台中央，对着调试好的话筒道：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偌大的场馆，却没有一个观众？”　　 众人抬头看向他，一束孤独的顶光从他头顶倾泻下来。　　 “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还有观众？”何肃继续说道，“你们以为自己被期待着？被簇拥着？被粉丝喜爱追捧者？”　　 “大错特错！你们是偶像练习生，你们是盛开在无人之地的花朵。”　　 “没人期待你们，没人知道你们，你们只有静静盛开，等待被发现的那一天。”　　 “抱着这个觉悟，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何肃话语落地，摄像机对准台下的秦云裳、金蓝、陆初玖三人，三人表情都是怔怔的，金蓝眼眶里还有眼泪渗出。　　 这话语对于她们几个年龄不大的女孩，有些过于现实而冰凉了。　　 直播间的弹幕此时也是一片心疼声：　　 “抱抱我云裳儿，好熏疼！”　　 “我靠，我看着金蓝熬了四天夜，要是被当场这么说，我肯定炸了，亏她忍得住！”　　 “练习生也很不容易！”　　 这么会儿，主持人已经无缝上台，接替了何肃，开口说道：　　 “这场表演，是一场四天的拼命演出。”　　 “整个节目，从词曲创作，到歌曲排练，到后期，是在短短四天内完成的。”　　 “没错，这次的节目，主打的就是一个要人老命！”　　 主持人鼓起一口气，拔下话筒呐喊道：“拼命吧！练习生们！从现在开始拼上你们的命去搏一个未来！现在开始，抽签！”　　 彩灯亮起，氮气喷出，背后的大荧幕上姓名滚动，最后，定格在“陆初玖”三个字上。　　 “第一个练习生，陆初玖！让他们记住你的名字！”　　 陆初玖捂着脸，一路小跑上了台，小白裙摆动，像一朵小花。　　 她现在精神压力大到爆炸，她感觉快死了。　　 镜头也恰到好处对准了贾奕，只见贾奕正襟危坐，满怀信心地看着台上。　　 话筒被递到他身前，主持人问道：　　 “贾奕，这回你的搭档要演唱你的歌，也是你的新曲，你是什么心情咧？”　　 贾奕说：“我很有信心，我的歌这次让我有了灵魂的共鸣，我相信它是完美的。”　　 主持人笑着道：“这么说，你很有自信？”　　 贾奕认真地说：“必须的。”　　 主持人坏笑着道：“那你对陆初玖选手，有没有自信呢？”　　 这明显是挖个坑等他跳，贾奕当然不会上当，说道：　　 “陆初玖是个很优秀的练习生，我相信她能驾驭好我的歌。”　　 采访完后，主持人也不废话了，直接把舞台交给了陆初玖。　　 光线暗淡下去，再逐渐亮起，在舞台后方的整个乐队，也开始伴奏起来。　　 这还是陈涯第一次听贾奕的歌，老说这人是“咫尺第二”，他还蛮期待的，很好奇自己的儿辈是怎样的。　　 之所以叫贾奕“咫尺第二”，而不是“天涯第二”“jx第二”，一方面是因为，贾奕成名的时候，还没有曝光出咫尺就是jx。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贾奕的歌有着很明显的特点，都是适合女中高音的情歌，情感细腻，旋律婉约。　　 认真听完贾奕这首歌的前半部分，陈涯却感觉上当了。　　 大失所望。　　 这就是现在娱乐圈词曲的顶尖水平？　　 也不是说贾奕的歌不好听，听着还行，但是没有太大亮点。　　 贾奕也是个属裁缝的，前奏抄一点，和弦抄一点，东拼西凑，就成了自己的，很没有新鲜感。　　 其实旋律这玩意儿，不可能做到跟前辈们完全不一样，古典音乐时期，就有著名音乐家说过了，世界上优美的旋律已经被写完了。　　 还真是这样的。　　 流行乐的和弦就那么几种，1645、1625，几乎都已经成为公式了，大家都在套。　　 贾奕这首歌的问题就是，太套了，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努力模仿天才的普通学生，在各种细节上绞尽脑汁，最后只交了一份及格答卷。　　 也不是说很差，就是给人一种“就这？”的感觉。　　 这竞争水平，远远不如自己当年套咫尺、天涯马甲的时候。　　 当年虽然他各种大奖拿到手软，各种霸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竞争对手，还是有几个出色音乐人的。　　 现在就……只剩流量了。　　 一曲终了，陆初玖汗涔涔地站在舞台上，大口喘着气。　　 聚光灯让她感觉全身都很热，特别是脸，她不敢抬头，不敢看舞台，不敢迎向陈亮的目光。　　 有点……砸了。　　 她自己都感觉，很多地方处理得不好，比之前排练的要差一些，犯了几个失误。　　 如果、如果她能发挥得更好的话……　　 陆初玖委屈得都快发出呜咽了。　　 主持人对着话筒问道：“陆初玖，你的演奏结束了，你对自己的演出有什么想法吗？”　　 “太差了。”陆初玖说，“我犯了好几个失误。”　　 主持人又问：“你觉得，你发挥出这首歌的全部实力了吗？”　　 陆初玖内疚地低下头：“没有……贾奕老师真的写得很好，我还差了点。”　　 主持人看她委屈巴巴的，都不忍心给她挖坑了，于是道：“好，那我们把点评交给两位导师。”　　 何肃一脸严肃，却是余潇潇接过了话筒。　　 她一开口就是：　　 “陆初玖你确实让我有点不满意知道吗？你知道我不满意在哪里吗？你太不自信了！”　　 “作为一名偶像，一定要记住自信是巅峰，本来你前面的表演让我很满意，作为短短四天的成果，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没想到，你这么不自信。”　　 “以后不许这样了！你一定要记住自己是最棒的！”　　 说完，何肃又接着批斗起来：“我和潇潇的意见是一样的，你一定要自信起来，自信会影响你的台风和气场。”　　 “另外，也确实如你自己所说，你有几处演唱犯了一点小失误，但是没有多到让人受不了的程度，这一点会有轻微扣分。”　　 “还有，你的舞台演出不够让人眼前一亮，这首歌应该是清甜风的，而你有点放不开……”　　 对着陆初玖输出半天，两位导师才放过她，接着，又到了喜闻乐见的抽签环节。　　 金蓝坐在一旁，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滚动，热裤下面一双长腿磨来蹭去，她现在感觉很糟糕，紧张得想尿尿。　　 最终，屏幕上的名字定格在两个字：　　 “金蓝！”　　 主持人大声喊出她的名字，伸出手道：“金蓝，请上台！”　　 金蓝张开嘴，看着台上，表情呆滞。　　 坏了。　　 歌怎么唱来着？　　 好像忘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