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仰止稳如泰山,没说什么。在军区和中央工作了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早已练就了一套高超的谈判技巧,何况他面的仅仅是管尘西,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而已。 气氛有点僵,屋子里很暖,书房的隔音很好,安静地只能听见对方微微的呼吸声。 管尘西曾经对这间屋子极其好奇过,他见到过母亲唯一一次的歇斯底里,就发生在这间书房里。那时他还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傻傻地站在门口,抱着一堆即将要洗的衣服,看着气势汹汹的母亲进去,过了好一会又红着眼睛出来。母亲即使从那间屋子出来,仍是呼喊着,踉跄的跑回了房间。他不敢上前询问,探着头看向屋子里,烟雾缭绕的。 以至于他始终不知道,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母亲离世,这噩耗像一把箭,而他,被万箭穿心了。 管尘西动了动脚,“我有件事请教您。” 管仰止点头。 “您和我妈妈之间,究竟有没有爱?”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心里的话。 “你母亲是个好女人,”他两手松开,身子向椅背靠去,“我很感谢她……” “所以您不爱她是吗?”管尘西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嘴角牵出一丝讽刺的笑。对面的男人,他从来都是这样,爱与不爱,混在一起。 “您不爱她为何要娶她?您不爱他就更不该生下我!您……” “闭嘴!”管仰止微微动怒,眉头拧在一起,“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嗬,是么?要不我换个问题?您和母亲是不是伉俪情深?嗬……”他从喉头间溢出一声感叹,“作为她的儿子,我挺难过的,真的。既得不到丈夫的爱,也不能全程参与儿子的成长,最可笑的是居然尸骨未寒就被鸠占鹊巢……” “管尘西!”他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一扬,杯盖与杯身分离,那空空的杯子划出一道弧线,带着沉默的风声径直朝着他的额头砸去。 咣咣咣咣。 管尘西眉头拧在一起,他痛的几乎要跳起来,有点晕。他晃了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刚刚真的看见星星了啊,他自嘲。 管父被他的冷嘲热讽气的不清,转身大口喘着粗气,两只手掐着腰,后背一起一伏,一时间,屋子里倒是不再寂静了。 管尘西起身,踢到脚边的搪瓷缸子,他顿了一顿,弯下腰去捡杯子。那红红的五角星和“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像一条恶心人的虫,钻啊爬啊,惹得他眼眶发红。他哆嗦着嘴,克制着内心里巨大的悲哀,左手把这右手,强迫自己镇定,端着那杯子,轻放到书桌上,再把那磨掉了漆的盖子盖在杯身上。杯身和杯盖之间的摩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管尘西右眼皮又是一跳。 谈话到此结束了,无果。管尘西静默立在他身后十秒钟,朝着那宽阔的后背鞠了一躬,标准的十五度角——从小的严格要求,不再犹豫,脚上的步子越发沉重,转身开门离开。 额头上传来的痛感遍袭全身,惹得他额上的青筋暴跳。蓝女士坐在正厅的沙发上,端端正正,听到他的脚步声站了起来。 管尘西停住,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虽然已为人母,可蓝女士的面容仍然清丽年轻,像个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女孩儿,像他十几岁时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清纯的她。可毕竟也只是像而已。再怎么像也已物是人非了。谁听说过斗转星不移?她的毛衣链子露在宽大毛衣的外面,垂在胸前。 “尘西!”她惊叫,“你的额头……”她急忙跑上楼梯来,站在他所站那级台阶的下一级,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抚上他的额头。 热。温热的触感。 他厌恶地躲了一下。 “我的天哪!”她慌了手脚,“你爸爸下的手?”她语气里满是心疼的味道,猛地拉上他的手,“伤口要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的……”她急切地絮叨起来,拉着他向客厅沙发走去,“你坐在这等我,别动!你等着,我去找医药箱!赵阿姨!赵阿姨!赵阿姨……”她忽的提高嗓音叫了起来。 声音太过突兀,刺得他耳朵疼。管尘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她像个花蝴蝶似的跑上了楼,赵阿姨挺着圆胖的身子跟在她后头:“医药箱……好像在您卧室的床头柜子里……” 额头痛。脑仁痛。他手抚上胸口,这里,更痛。 一瞬间,所有的伤痛汇聚到一起,激的他呼吸困难,连换一口新鲜气儿都费劲了啊。他猛地站起来,带着一阵晕眩之感,“呼……呼……”他用力喘气,手按上额头,脚步凌乱却坚定地跑了出去。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好心疼管尘西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不是变态啊!!!居然把我喜欢的人物写的这么悲惨!!!尘西!我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