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济仁在野外等到左树林和两个班的战士们得胜回来。 左树林对阚济仁说:“大队长,我们马上转移。你在队伍中指挥大队,我到前面去开路。” 独立大队向隐蔽地出发。 左树林和顾复生派来的向导阿坤,走在队前,在他们身前几米,是三个尖兵战士。 刚走出一里地,尖兵蹲下了身子,举手示意后边停下。 左树林和阿坤上前,睁大眼,月光下,看见一群治安军,在田埂、沟渠道路上,拉着散兵线,成队而来。 刺刀在月光下发着渗人的光,队列中还间杂着一些戴着钢盔的日本鬼子。 左树林和阿坤不约而同眼光相视,阿坤用手指南方。 左树林点头:“往后传,向南,静默行军。” 队伍顺着一条小河低凹的河床,迅速向南,脱离了敌人。 又走了约两里,左树林低声令队伍在小河岸上休息喝水,自己和阿坤扒上河岸,看到一条与小河垂直的马路上,有数十个帐篷搭着,许多戴着钢盔的日本兵,在路边站岗警戒。 左树林和阿坤缩回脑袋,低声交流:这是日军的扫荡部队,大约来自于松江,他们已经听到了漕泾的枪声,只是因是夜晚未出动,天亮必向北面的漕泾而去。 “向东吧?吴司令他们虽在东边,估计已经转移了。我们摆脱敌人后,立即向西。” 阚济仁看了看东方天边,再有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那时这一百多人的转移就困难了。 队伍低姿运动,脱离了敌人,改道向东,阚济仁走着走着,突见前面的左树林和阿坤又蹲下了身子,向后做隐蔽的手势,他心中一紧,弯着腰上到前面,趴在了两人中间。 “又是鬼子!”阿坤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焦燥。 “向北!从漕泾东面的沟渠里向西北找路突出去。”阚济仁道。 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 队伍需要弯着腰跑动了,走过一里多地,经过一个叫许家堰的小村庄。 阚济仁不准接近村庄,从村旁边跑了过去。 前方又遇到一个小河边的小村庄,只有七八户人家,临河而居,小河水齐颈。 累得气喘吁吁的战士们,下了河,无声的向对岸走去,惊动了水中睡眠的鱼儿,崩跳起来,打得水面上“啪啪”响。 上了河岸的堤坝,越过一片开阔的水田区,前面是一片竹林,大家松了一口气。 阿坤冲进竹林,暗想,只要再走出一两里地,就算脱险了。 刚出竹林时,不由得嘴里“咝”的牙疼起来。只见前面的几条道路上,沟渠堤岸上,坐着一堆堆的日伪军,大约有两百人的日伪军形成的封锁线。 左树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他老母的,被包围了。” 阿坤是个理发匠,身体不是太好,这一夜跑下来,累得不行,眼也有些睁不开,他从口袋里拈出一撮烟丝,放嘴里解乏“怎么办?四面都被鬼子封住了,找那点冲出去?” 阚济仁先看已开始出现红光的东方天际,再看累得呼呼喘气,热汗淋漓的战士们“原路返回,刚才那个村子叫啥?野猪泾,嗯,到野猪泾去杀野猪,坚持到天黑再突围。” 这个野猪泾,第一次路过时,只看到七八户人家,这会在晨曦中再瞧,发现在小河的一端,还有一条跟小河垂直的大渠,这大渠里水也不少,渠一侧也有五六户人家,是江南常态的临河而居,整个村庄布局构成了一个“厂”字,惟妙惟肖。 村庄周围尽是一些百十亩成片的大稻田,此时晚稻在抽穗,田里水不多,农民在晒田,让稻谷灌浆饱籽。 “左副大队长快布置吧!”阚济仁催促。他这个大队有两个连,每连有两个排,大队部有个警通班,全是短枪、大刀,随同阿坤来的也有一个班的青浦游击队的队员,是顾复生担心阚济仁的独立大队被打散后迷路预备的,可多是年老体弱的同志,不适应大部队战斗生活中年大叔,一夜的奔波,这会累得瘫软。 左树林指着厂字渠边那几户人家“那里去一个排,先打打看,到时收回来做预备队,四排去。三排负责防御小河南边来路,两个班过河,两挺班机枪成交叉阻击,一个班在房前河堤坝上,远程掩护,河对岸坚持不住时,掩护对面两个班撤下来。二排防守房后北边,这将是敌人的主攻方向,特别是在四排撤下来后。一排当预备队。河和渠相交处那处砖房,指挥部设在那里,敌人占据‘厂’字那一横排着的房子后,这里将会成为敌人的突破点。让战士们迅速构筑阵地,越快越好,这里农具有的是。大队长,你动员吧!” 阚济仁对身边的连排班长们笑道:“同志们放心,坚持到天黑就有办法,这不算个啥,当年我参军时,我们的吴司令,一支队的伍营长,哦王支队长,还有二支队的马大队长,燕教导员,在罗家堡的河沟里,被敌人追得连狗都不如,几天几夜连续行军没睡过觉,饿得走路打闪闪,死了的人海了去了。可吴司令他们抬着白军长和李政委他们,硬是冲出来了。那时一个连,不,一个营才有一挺机关枪,子弹连我们现在一半也不到,外面还没有援兵。同志们,我坚信,我们的吴司令,从来没丢下过任何战友,也不会丢下我们!只要我们坚持到天黑,就一定能突出去,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经过阚济仁和左树林几个月全身心训练教育的独立大队,信心百倍的回答。 “有!”缓些才回答的是阿坤和那十来个年高德邵的老游击队员,眼神明亮了。 “好!”阚济仁满意的点头:“我再补充三点,一是能否请青浦游击队的老同志给我们烧些热水,多煮些热饭,用了的柴火粮油记着数,到时补给群众。” 青浦的游击队员们举起手,“行,没说的。” 阚济仁继续,脸现严肃“二是要节约子弹,各排可以把战士们的子弹集中一部分,到天黑突围时使用。特别是机枪,更要节约。三是各排要把周围,所有当面田里的水灌上,扒开渠水口,灌满,让敌人在泥泞的水田里冲锋,让敌人的血灌溉出稻谷的丰收。行动!” 向包围圈里搜索而来的日伪军,很快发现了独立大队。 第一次进攻野猪泾的不是日军,而是青浦县伪治安军大队。 左树林没让房上的两挺重机枪开火,只使用了轻机枪,而且把敌人放得很近。 仅一个回合,治安军在十五挺机枪、一百多条三八大盖制造的弹雨中,就丢下了几十条尸体,狼狈地退了下去,没了再战的勇气。 这一仗,打出了独立大队的锐气和信心! 有阚济仁这个军政全优大队长兼教导员的鼓励,有阿坤和青浦游击队老战士,挑来整桶整桶的热饭加持。 独立大队士气大涨,在接下来迎击日军一个小队、治安军一个营的进攻时,手不抖了,枪也打得更准了。 许多战士为让枪打得准,干脆摘下了碍眼的刺刀。 日本鬼子和治安军各丢了二十多具尸体在稻田里,狼狈地退了下去。 左树林见四排孤悬在外,已经引起日军关注,把他们悄悄地撤了回来。 把渠道与河相连处,也就是“厂”字两笔连接处的房屋,作了断裂处理,清出了80来米的开阔带。 战士们这才发现,阚大队让稻田灌满水真是个好办法。在泥泞的稻田里,敌人不但举步维艰,而且还要匍匐时,还要防止枪口进水沾泥,目测有几个敌人在射击时,就因枪管进了泥,步枪炸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