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羞塘庄护庄队惊诧的注视下,一支打着青天白日旗的国军队伍,出现在庄北。 远看,队伍整齐有序,长枪短炮那叫一个齐备。 近观,他们的刺刀没挂上枪尖,机枪没对着这边。 到了离羞塘巷北约500米外,选择在一片竹林边扎了营盘。 “国军?哪来的?”秦平川和秦平原对视一眼,惊喜的纳闷。 当军队刚出现,庄墙上就响起振耳的锣声,羞塘巷的村民,掮着农具,拉着妻儿,慌张的跑回家。 羞塘巷两端的石库门关紧,上了门拴。 护庄队的壮丁们,接过家人们递来的武器,登上屋顶。 村中老小,全拿起了长矛刀剑,分站到各处要隘,多的是斧头铁锏。 “阿莲,你个疯女子,给我回来。” 秦平川、秦平原弟兄回头望,是幺妹秦阿莲,拿着一支驳壳枪,在往这边屋顶上爬,父亲秦阿谷在喝止,母亲叫着“茵茵”,扯着她的衣襟不放。 “阿川哥,有人来了。”两人顾不上妹妹,看到有一个军人,没带武器,举着一面白色的小旗,向羞塘巷走来,边走边摇旗。 因为林墨宣穿的是国军士兵服,直到距石库门一百多米,秦平川、秦平原弟兄俩才认出来。 “是林墨宣同学。”两弟兄互视一眼,侥幸之色显现。 在他俩的印象中,这位林墨宣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惰于体力劳动,但作风正派,重友情。和自己兄弟俩感情深契,绝不会害人。 “平川、平原,我现在加入了江南抗日义勇军,是正牌的抗日队伍,我们的马大队长,想来拜访你们。” 林黑宣说明来意。 秦平川热情的:“那你先进来谈谈吧。” 羞塘巷的石头青砖房,朝外面这边,不但墙体厚实,还没有窗户。只要关了两端的石库门,没路可进。 外有不明身份的强军,石库门不会轻易打开。护庄队放下一个大箩筐,林黑宣踏进筐里,上面一扯,把他扯了上来。 秦平川打量了林黑宣一番后“请到客厅叙话吧。” 羞塘巷保留了一些财产公有的部落风格,地主收的租子较轻,而且遇到灾年,秦程两家的地主,还要减租。庄中最大的地主是程佑文,程佑文逃走时,就让管家秦阿谷一家搬来住。程家的大客厅,是数百年来羞塘巷人的议事之处,也是护庄队平时集中活动的地。 凡跟军队交往,都是大事。 客厅里有好几排桌椅,泛着油亮,怕是好几百年的古董。 前排,秦家兄弟坐在左边主家的太师椅上,以下空着,明显是当家人的作派。 右边,林墨宣作为客人,独坐在靠上边的一把椅子上。 秦阿谷和两家的老人们,坐在两排椅子的后面。 林墨宣懂礼,先跟熟悉的老人们行礼寒喧问候,方才坐下。 刚从田里起来,赤着泥脚的秦阿莲,带着两个小姐妹,端着盖碗茶出来了。 阿莲把茶碗从盘中端出,放到茶几上,甜甜的叫了声:“阿墨哥。” 林墨宣弯腰虚扶茶碗,笑道:“我这才离开几天,阿莲妹长得更好看了,快去穿上鞋子,外面来的是朋友,不是敌人,莫担心。” 话是对阿莲说,可后排的老人们,不约而同的释放出一口长气——这乱世,想过个安生日子,太难了! 林墨宣介绍了江南抗日义勇军的来历,当然是正牌国军。介绍了几位总指挥、副总指挥的公开身份,简单说了江抗最近的动作,特别是郞黑虎、俞木兰、强学曾、朱大雨、梅小迪等人的不同结局。 四大队要打魏家圩,是军事秘密,他不能讲。当然,他不敢转述马大队长要在羞塘巷征兵一个排的豪言壮语。只是说马云心仪秦、程名将后裔,专程前来拜访。 等林墨宣说完,秦平原请林墨宣同学,到另一间房里说话。 林墨宣知道羞塘巷的老人要商量如何接待,跟着秦平原到另一个院子,和秦平原闲聊。 秦阿莲本就和林墨宣熟悉,这会匆匆洗了脚,穿上了鞋,端来一盘绿豆糕,请他吃。 林墨宣不像过去那样文皱皱的了,拿起绿豆糕就连吃几块,喝了水,朝后一仰,叹气:“老同学,我出去晚了,要是早点遇到江抗,早点遇到我的大队长,就好了。” 秦家兄妹都惊奇林墨宣的变化:“阿墨,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说的马大队长,是个么样人?” 林墨宣手指点着秦平原,笑道:“过去听人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起初我不信,遇到大队长后,我才信了。他啊,比你我年龄还要小,才18岁多一点。” “啊,18岁的大队长?” “对!你听我说,他啊……” 一段时间后,向往军旅激情生活的秦平原眼睛发亮。旁边,16岁的少女秦阿莲洁白的贝齿咬着朱唇,发了呆。 又一段时间后,林墨宣从箩筐中垂下地面,接着下来的,是秦、程家的两位老人,带着两个中年人,挑着两挑白米、几个鸭子,还有盐巴、香烟、干菜,到四大队劳军。 再过了一段时间后,马云、燕明和林墨宣,来到羞塘巷前。 两人驻足观看这羞塘巷,果然是块罕见的风水宝地。 阡陌良田羞塘巷,羞塘巷中羞塘庄。 庄中一条长流水,羞塘湖边牛羊壮。 石径小道绕翠玉,垂杨株株排成行。 房屋坚石青砖砌,屋顶密排刀和枪。 进到庄里,宣传抗日大义是燕明的事,动员参加江抗,也是燕明的活。 马云睁着眼睛,把厅中的人反复瞧,想象着秦琼、程咬金的伟岸形象,在这些人的身上应证。 在大堂靠墙的兵器架上,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金装锏和宣花大斧,看来火枪的普遍应用,让这些笨重的冷兵器蒙上了灰尘。 自顾自的走近抚摸,有诗人抚今追惜的风度。 身体康健的老人,一般都喜欢看热闹,何况是一生习武,又特别自负的老小孩们。 有一程姓老者问:“长官,听墨宣世兄说您武艺超群,可否一观?” 马云老实,听不懂老人咬文嚼字的酸话,但听出要自己表演的意思:“没拜师练过,我姐夫和雨点,是万县七星冈柳道长的徒弟,我跟他们学过几手,跟彪哥练过六合断门刀,跟黑熊哥练过拳,都是瞟学的。” 拿起金装锏试试分量,察觉众人的失望之色“你们不过是要试试我有几斤几两,那就玩玩,你们是古代大将后代,我是大巴山一个补锅匠的儿子,输给你们不亏。” 下场,第一场,马云用多种刀法,木刀出其不意,砍中畏手畏脚的小青年秦平坦,胜! 第二场,中青年秦平台出场,稳着马步,轻松找到马云刀法中数不胜数的破绽,轻轻一刀,划过他的大腿,马云丢刀认输,洒脱! 厅外,回廊上,燕教导员坐在一群老人之中,和大家在一起观看比武。他虚心的先预测马云要败:我们马大队长的功夫不咋地,在战场上只能算一般,可打驳壳枪,有几手。 有意无意间,马云自创的小老虎阵,屡收奇效、屡建奇功的过程,经燕明之口,渲染得恰到好处,让习武的老人们如饮醇酒,心驰向往。 忽然,秦阿谷感觉有人挠背,回头看是女儿阿莲,在向自己招手。 “爹爹,我想跟这个小长官比打枪?” 秦阿谷生气“女孩儿家……”话才开头,旁边闪出老妻,不满的呵斥“我们将门之家,讲什么闺房礼德,这小长官既是忠良后人,如能胜我莲儿,许配给他又怎样!” “老婆子,你疯……”秦阿谷惊得张口结舌,慢慢低头一想,连连点头,喜色上脸。 院外的练武场上,来到屋顶工事上的林墨宣,给外面打招呼,以免枪响后郑谷雨副大队长误会。 马云双手持枪,轻松打中几十米外的十个靶标。 能把热兵器玩到这种程度,不容易。使用热兵器时间不长的羞塘庄护卫队,全体傻眼,无人下场应战。 一声清咳,秦阿谷笑着下场:“马长官,您的神枪,在本庄看来是无人能敌。不过,我家小女阿莲,平时最爱习枪,她想跟你比试比试,只要你赢了,一切好商量。” “哦!”马云斜眼看燕明,见他也是一脸惊喜,于是直接:“日本鬼子杀到家门口了,你们一群大男人,还躲在田里背太阳过山。我想在你们这里征兵一个排,跟我打鬼子去。怎么样?” 秦阿谷一愣,看了周遭老弟兄们表情后,勉强笑道:“可以商量,可以商量,不过,要想我秦程两姓子弟当兵,我还有三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你答应了,我羞塘巷护庄队,出兵一半,随你征战倭寇。” 马云:“那你提,什么要求?” 秦阿谷微微一笑:“等你赢了我家阿莲再说,赢不了,我以前说的,全部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