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团长、参谋长和一营，吴焜和刘颂清通知二营的连排级干部开会。 　　 张金雷有些泄气：“切，这劲昂昂的挺进苏南，这才两个月，损兵折将这么多，看到好兵不能招，主力营变成了伤兵营，再打下去，怕是要回西溪去吃剩饭。” 　　 沈关国拿着个掺了树叶廛成的粗烟卷，吧吧吧，叹气“想打白兔也不成，伤兵多，子弹没几籽。” 　　 廖爱国不说话。 　　 马云：“没有爬不上的坡，没有过不去的坎，一个爱跳舞的熊山郞，算个球。副团长，我带我的小老虎二班，摸进去，先灭了他。”话说马云在连里，把一些小年轻集中在二班，训练了他的小老虎阵，断后时露了一手，等着挣战功呢。 　　 燕明睁着大眼睛，把众人扫视一圈，慢条斯理的说：“要不，不打白兔。” 　　 张金雷怒：“你怕了？” 　　 沈关国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眶：“我们的人就白死了？” 　　 刘颂清也怒眼恨过来。 　　 马云摸出盒缴获来的日本烟，正准备散发，闻声挡在燕明面前“你们这是干啥呢？还是领导呢？象李逵一样粗鲁。不请你们吃烟了。”转身对燕明，秒变热情：“燕明哥，你肯定有什么新招数，说出来，大家听听。” 　　 燕明曾经是优秀的政志部主任，进抗大后又是优秀学员，当这个指导员，简直是驾轻就熟。 　　 就说在群众工作上吧，他有时也会和吴焜一样，穿着便衣进茶馆，时常在田边地头、小巷、大路上，跟各种人交谈。在掌握综合情况这方面，除了本地战士，六团里任何人都没他多。 　　 吴焜当然对自己这个老部下了如指掌，他这会，舒服的靠在棚子角落的草上，正在捉摸怎么让二营打个翻身仗。心情平静的人，能听出了燕明的话音。 　　 “全都给我住嘴，来，店小二，把你的想法说说。” 　　 句容县下属的下蜀镇，是沿长江的水码头，有难得的深水港，轮船可直接驳靠，镇上有500住户，外地人员来往络绎不绝，商贸繁盛，加之田丰水美，广出鱼米，算得上物阜民丰之地。 　　 从唐时起，这里就设过盐铁转搬仓、巡检司、下蜀驿、1908年上海到南京的铁路修通，在这里设了火车站，把个下蜀，催化得更加繁华。 　　 镇上虽只有500户本地人，可房屋多达1100余间，外来经商贸易的商人多，商行、货栈、仓库比比皆是，光粮行就有20多家，镇上大街成“十”字形，有南北、东西四条青石板大街，还有小学、中学，烟馆、茶馆、赌馆、菜馆、妓院算得上“公共设施完善，服务配套齐全”。 　　 本着“中日亲善”宗旨，为“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工作的日本皇军，在下蜀街道墙壁上，贴满了宣传皇军“亲善”得比**和军队还要“亲民”的字画。 　　 几次皇军大部队大规模的在此转运，皇军的“亲善”让下蜀镇上的人口，直接减少了三成，镇外的坟茔地急剧扩张。许多江南水乡养成的温婉青少年女子，选择自愿放弃生命，到江里去安葬自己被鬼子污辱的身子。 　　 日本鬼子在此驻有一个华东驻屯军办事处，还设有株式会社经理部、战时物资收集所，矿业经理处等等，日本人的这些经济部门，没有专门的警卫队，但人员都有防身的武器。 　　 常驻的有陆军一个中队，海军一个办事处，有两艘安装了小炮的巡逻艇。 　　 晚上，此地也罕见的不霄禁，可以通宵娱乐。 　　 伪政府在下蜀组建了一个治安大队，四百多人，平时协助日军，分守四个大街口，主要兵力在码头上。 　　 街上，昼夜有巡逻队，特别是夜晚，虽不宵禁，但防范甚严。 　　 猪鬃，是屠宰生猪时，从猪颈背部拔下硬而长的毛发，臭不可闻的腌脏物，可自从人类发明火器后，就成为了军队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 　　 大小火器的膛管，都需要它做成的刷子去擦涮，消耗量很大。 　　 下蜀东街两层砖楼里的日本战时物资收集所，豢养着几个买办，专门收集物资信息。 　　 这天，有个虞买办，接到了他认识的湖北某黄家大财主，派人送来的一封信。 　　 信中说黄家深明大义，拥护皇军，收购到数十吨四川猪鬃，派侄儿黄风主持送来，交货和收货款都由黄风少爷负责接洽。 　　 虞买办大喜过望，马上带送信人燕明，来到收集所，会见所长山田秋月。 　　 山田秋月听说有几十吨稀缺的猪鬃，高兴得拿出日本罐头、香烟，点心，盛情招待送信人。 　　 送信人只有21、22岁左右，名叫燕明，聪明能干，一看就是大家族奴才辈中的能人。 　　 他能说普通话，详细地说了这批猪鬃收购的经过，不外是黄老太爷想结识皇军，不但想求财，而且想求得皇军一纸凭据，作为皇军攻进湖北后，黄家免受乱军涂炭的保障。 　　 中国人喜欢养猪，猪鬃是中国特产，是世界上最大的生产国。可战争年代，人民生活艰辛，四处逃亡，那里会喂养猪，何况粮食紧缺，饿死的人到处都是，做猪食的食材，早已升格**类的救命食品。猪鬃，也只有大后方云贵川才有少量产出，其它陕西、甘肃、青海、西藏，产量小得可怜。云贵川中，也只有四川土肥水美，天府之国，百姓勤奋，才有较大宗的猪鬃还在产出。 　　 山田秋月见对方是真有货，就开始和燕明探讨价格。 　　 谁知燕明说老太爷有令，这批货收购款用了500大洋，黄家为表达对皇军的热爱之心，不赚差价，倒贴运费，原价奉送，只是货到时要现钱，大洋和法币都行，日本军票和沦陷区纸币，湖北不好使用，请皇军谅解。 　　 山田秋月已经在做这批货送上去后，自己升官晋爵的梦了，马上表示理解、感谢。黄家良民大大的，大日本皇军最忠诚的朋友，货币的理解，保证货到付款，绝不拖欠分文。 　　 他大声让收集所文员出具长江沿途不准查缉、准予通行的证件，和燕明约定，押货的黄家家丁一律戴上皇军的军帽，武器的没关系，只管带。 　　 随后他又亲自到镇上的大日本皇军华东驻屯军办事处，回来后，展开一张布告，中文和日文两种字写的，还有十顶军帽。 　　 说到时只要把这布告贴在黄家门前，所有日军都会保护黄家的。 　　 燕明要接，被山田秋月笑呵呵地止住了，说他要到时亲自交给黄风侄少爷手上。 　　 随着十顶军帽一起，山田秋月还高兴地赏赐给燕明十个白花花的大洋，还有些包装精致的日本糖果。 　　 交代完了，摸出一叠钞票，让虞买办陪着燕明到下蜀街上，去米西米西，快乐快乐的。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戴上日本军帽的燕明，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嘴里还“叽哩哐郞”的，不时嘣出日本话。 　　 他和虞买办出来后，又到对面的矿业经理办参观，看着样品，他突然摸着脑门子，好像刚想起来似的，跟矿业办的人员说，黄家可以提供一批汉阳出产的铁矿石，把个矿业处的日伪人员惊喜得差点笑掉大牙。 　　 燕明是豪爽之人，最爱交朋友，说的话贴心巴肺，热情地邀请虞买办吃酒，还让虞买办把收集所、矿业办的同事，日本朋友，都请来喝酒，只要今后认得我燕明就行。黄家能人多，我和诸位有了交情，今后来办事，大家给个方便，老太爷和侄少爷也看重了不是。 　　 虞买办今天象是作梦一样，立即赞扬燕明说得有理，格局大。 　　 两人当面请动了两个所办的太君后，来到下蜀镇中的“醉仙楼”。 　　 在燕明的鼓励催促下，虞买办又让店中的小二，去请了他在日军中某几个认识的军官、码头稽查处、水上缉私队、巡逻队的太君和几个头目，还有其它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太君、太君的夫人、临时夫人，假太君、太君的跟班，不一会凑了满满的三桌。 　　 众人听虞买办说了黄家“义”卖猪鬃的事，瞬间高兴起来，纷纷举杯祝贺。 　　 燕明腹诽：这日本人可真是团结、对国家的向心力惊人。 　　 燕明礼性大，给每一位都敬了酒，把各单位、各部门的人名、长相牢牢地记，笑眯眯地看。 　　 喝着酒，燕明还给太君作了很多真诚的承诺，比如搞些牛皮、下趟就保证运铁矿石十吨，回程时购买一些日本货回去卖，等等。 　　 他语气真诚，说话有板有言，不一会，所有日本朋友、假日本朋友、日本朋友的朋友，都把他当成了朋友。 　　 已经有人在思考怎样跟他拜把子了。 　　 酒足饭饱后，燕明告别时，磨磨磳磳，扯着大家把他送到码头，当着码头上日伪军警宪特人员的面，与众人握手、拥抱、作揖、招手的流连告辞，深情款款，义薄云天，让人动情。 　　 许多人向他招手，喊着、叫着，嘱咐他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