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中,按师嘱,有三师兄监督参与,真武殿早晚一柱香。 早晚各一个时辰的内功练习。 每天三碗药汤灌进去,懂药理的雨旺,在药中闻出了许多稀罕珍稀药物的香味,药神殿的老道长们定是用上了珍藏。 三顿适口又管饱的斋饭。 晚上和中午各有一个深沉的觉。 特别是药神殿闭关数年的清云道长,听侍候的小道童说了吴焜来历后,专门出关为吴焜疗伤。 他用药酒擦拭吴焜的伤处和肩背,然后发功轻轻捶打,他那灼热似烙铁的手掌,化解着吴焜因伤滞阻的筋络。 吴焜闭眼凝功配合,感觉清云道长的手掌拍打到哪里,哪里就一片舒畅。 雨旺心疼师弟,每当吴焜坐禅,他就坐在吴焜身后,用掌抵在他背上,让他面朝汉江,吐出废气,吸取天地精华,自己为他抓取病灶,理气舒脉。 吴焜觉得自己破损的身体真的有了些恢复,手脚重新变得轻盈。 作为资深的听书人,老牌的茶馆客,《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的铁杆粉丝,吴焜数次到传说中的刘备马跳檀溪处浏览,抚今追昔,感慨无限,一付文人雅士范。 算算时日,一同南下的张朝乾、陈文斌等几个老战友,将要到襄阳。 按组织规定,为避免路途上的麻烦,南下的干部他们会身着国军军服,这很显眼。 这两日,吴焜在日落练功时,特别留意汉江上下行而来停泊的客船,特别是那些穿着“丘八”军服的人。 脚下的檀溪码头,是下行船的停泊处。 第五天上,收功时,天时黄昏。 檀溪码头上,突然茑茑燕燕,欢声笑语一片。 “咦,那来的女兵?”吴焜诧异那一条嘻嘻哈哈的女兵船,诧异有个女兵,拿着个画板,在朝自己这边作画。 “哇,这么多女兵娃子,好漂亮。”血气番刚的道士男柳雨旺,也看花了心。 师兄弟吃过晚斋,回到禅房,不约而同的凑到窗前看风景,不约而同的目光,投向那艘停泊在湾里的女兵船。 “咦,不对!”两兄弟再次不约而同的惊疑。 距那艘装载着女兵的乌桅船,两百米开外,悄悄的泊了一艘更大的乌桅船,船桅上,有一面白黑色相间的狼头旗。 这船停泊的位置,恰好在老君殿下面,方便吴焜兄弟俩观察。 “是河匪。”船甲板上,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朝着女兵船饮酒,不时指指点点,似乎在用女兵当下酒儿的小菜。 在女兵船停泊的岸边树上,有两个穿着黑衣的人,如两只硕大的蜘蛛,隐伏在树上,监视着女兵船。 “师兄。”情况很明显,女兵们成了狼头船上黑衣人的猎物,看样子是一路上缀着来的,襄阳以下,汉江河面变宽,河上船舶增多,不好欺男霸女的勾当,估计动手就在今晚。 吴焜看不过好菜被猪拱,更不愿抗日女军人,沦为强徒的床上怨,眼望雨旺。 道家讲清静无为,佛家讲无色无空,都是不愿管闲事,不爱打抱不平的。 但道家诞生发展在中华这块土地上,极具爱国爱民情怀,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卫国保家纷内事。不然,道教也不会绵延华夏数千年。 雨旺见吴焜身体转好,师命师嘱已完成大半,他武艺高强,本就是行侠仗之人,不然那有名振江湖的“小武松”名头。 “小武松”决定要动手,可不孟浪,他到禅房外,对服侍的小道士,叮嘱几句后,小道士去了。 在轩窗上,清晰可见小道士,打着一个灯笼,到了河岸,先到远处的女兵船边,跟船老大说了会话,回来观察狼头旗船后,径直回了老君殿。 “是红军改编的北方抗日军,派往南方抗日军的一个女兵班。船老大说话含糊,似乎察觉要出事,话中有求真武观蔽护之意。 狼头旗船是荆门的黑狼帮,主要的生意是把南方的鸦片,运到陕西、山西一带出卖,帮众很多,在汉江上凶名很大。 这条船上大约有十来个精壮的好手。柳师兄,我该当向主持禀报吧?” 吴焜抢问:“你打听清楚了?真的是南下的抗日军女兵?” 小道士答:“吴师兄,确实是,她们说是来自山西临汾刘村。” “刘村?那不是我们北方抗日军后勤地么,洪老总也在哪里。” 沉吟片刻,笑容堆上脸“谢谢师弟,劳慰了,你去睡吧。” 掩上门,见雨旺笑着望过来“师弟,你要出手?救那些女兵。” 吴焜皱眉,他不想让这些女兵认识自己,因为她们是到南方抗日军去的,今后很可能会共事。不但是他们,就是给张朝乾等战友,吴焜也没说明来襄阳的缘由,西方军中的经历,让他很小心。 对三师兄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吴焜说了缘由“让她们早点离开。” 雨旺:“别让这些俗事坏了你的道心,现在,你再打会坐,我看着,估计,他们一定会在凌晨动手。” 果然凌晨三点过,先是两条黑影悄悄窜上岸,跃上女兵乘坐的乌桅船的船蓬。 在陆地上,两条黑影的轻功,不咋的。上船后,动作异常敏捷,看来这荆门黑狼帮,是发的水上的财。 另有五条黑影,拿着麻袋、绳索,从岸上接近女兵船。 窜上乌桅船的两个黑影,轻手轻脚挪到客舱门边。 忽然一阵劲风吹来,一块鹅卵石从桅杆上飞下来,砸在一个黑影的头上,“噗”,黑影倒进了江中。 接着一个人影从桅杆上飞了下来。 另一个黑影抬头看时,暗淡的月光下,一个长着老虎眉、鸷鹰眼的道士,冷冰冰的眼神正好望过来。 黑影翻转手中利刀,抬手刺出,没有叱喝,没有招呼,完全不懂礼貌。 那道士同样不客气,伸手过来,手腕一沉,一把擒住黑影盗贼握刀的手腕,如一把铁钳。 道士的另一只手抬起,亮出腕下倒提的宝剑,顺手一抹,黑影盗贼的人头,先掉进了江中,随即身子也倒进江中,溅起的水声,和船上船老大的喝斥声,女兵们的惊叫声同时响起。 柳雨旺站大树上,观看师弟处理两个上船的盗贼手段,心中暗暗喝采:吴焜师弟虽武功修为不甚高,可不论轻功、刀法、枪法,走的全是实用的路子,很有实效。 他从大树上无声的跃下,拦在拿麻袋的几个盗贼面前,亮出他的七星戒刀,默不出声。 先是上船的人落水,再是一个持戒刀的蒙面道人拦路,那眼神浑不在意,丁字步左前右后,漫不经心,不是高手才怪! 几个黑影盗贼惊叫:“你是谁?” “真武观要坏我们的好事?” “哪条道上的弟兄?” “狗道士,我们的弟兄怎么样了?” 柳雨旺不答,等到吴焜跃到身边后,他才说道:“看好了!” 话落,雨旺展开猿公刀法,挥刀上前,同时与五个盗贼搏杀。 猿公刀法在他手上,果然变得如猿猴般灵动轻盈,数刀过后,五人全部中刀倒地。 最后一个盗贼,背上中刀后,仍在狂嘶“真武观的杂毛们,我们荆门黑狼帮不会放过你……” 派来的几人吃了大亏,狼头旗船上“唬”跳上岸来七、八条舞刀持矛的大汉。 雨旺有些失悔:“我杀了人,怕是要给真武观惹事了?” “小武松”没想到当军官的师弟吴焜,比自己这个江湖人还不怕事,敌众我寡的情形下,竟然舒开老虎眉,笑了起来:“师兄,这些地痞河匪,杀了便是,免得留下后患,还可弄些钱财,给师傅师兄带些礼信。” 雨旺不答,他观察围上来几人的身手,没料到跟前面杀的大不一样,很有武功功底,自己和师弟两人,肯定斗不过,今天可能是一场恶战,必要用些计谋才行。 于是,他拽起道袍下摆,扎在腰间,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女兵船上,受惊吓的女兵们,裹着被子,倚在般舷,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岸上的精彩。 船老大和他的老婆,拼命撑篙,想让船离岸。 这时,胆大最大的保定姑娘,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救我们的好汉,快跑啊,他们人多。” 船老大急啊,累得气喘:“女老总,快回舱,千万别惹他们啊,求您们了。” 张掌珠连连垛足:“怕什么?我们连鬼子也不怕,还怕几个土匪啦?” 几个拿长矛、大刀的黑狼帮匪首,转眼间将到面前。 雨旺摆摆头,放松颈项:“师弟,你在我后边,见机行事。” 没听到回答,雨旺面对河匪,用余光来寻师弟。 忽然,一道曳光从身畔发出,直向河匪,随后,“砰,砰,砰”猛烈而清脆的枪声,接而连三,响在耳际。 随着明灭的枪口焰,雨旺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师弟半蹲在河岸沙石上,抿着薄薄的嘴唇,老虎眉吊起,左眼紧闭,右边鹰眼中射出锐利的寒光,鼻梁上闪着油亮,手中的驳壳枪在不断挥舞。 片刻间,那七八个黑狼帮河匪,血酒汉江、伏尸沙滩,饮恨檀溪,无一逃脱。 刚才,师兄的刀技,震住了师弟。片刻,师弟的枪法,又震住了师兄。 吴焜手推雨旺“师兄,还愣着干什么,上船啊,不义之财,拿去给师傅做酒钱。” 雨旺一拍大腿“对啊,师门又没说不能取不义财。”冲了两步,回头“你呢?” 吴焜再推师兄“我们有纪律。” 凌晨四时,大乌桅船燃烧起来。 天亮后,襄阳警察局来勘察现场,灰烬中认出是荆门黑狼帮二当家的座船,十多具尸首,是二当家和他的手下。 烧毁的船上没杳到什么,所有尸体上的钱财,被搜括一空。 荆门黑狼帮长期在汉江上打劫,偷运鸦片,心黑手毒,掠人钱财。特别是这二当家,不但劫财,而且特爱劫持漂亮的女人。 带队警长和出警的警察们,看到这伙平时无恶不作的河匪被杀,少了给自己惹麻烦的货,眼望真武山上的真武殿,心中暗暗高兴。 全国都在忙于抗战,谁有闲工夫管几个河匪的死活。真武观道德大观,是襄阳人的崇敬,也是警察们心中求庇之处,警察们既不愿,也不敢到真武观的呱噪。 有抗日的事要忙,待后来侦破。弄了个理由,警察们收了队,搁下了。 这个平时特大的凶杀案,随着人们谈论热度的衰减,随着抗日风潮的不断升级,最终成了悬案。